1
那年秋天，告别一段落花成空的爱情，去省城学习。那是个文化区。吃过午饭，独自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见满地的金黄色枫叶，在透明的风中飘然起舞，耳畔流淌着小区广播里播放的钢琴家理查得·克莱德曼的《秋日的私语》，心里充满伤感和诗意。心想，这大街若没有尽头，让我能够在这样的氛围中永远地走下去，那该多好啊…… 2 年轻时候，在一所山村中学教书。那学校在群山环抱之中。常常于下午没课的时候，搭一个软软的藤椅，在窗前的香樟树下，让秋天的阳光透过树叶子落在纪伯伦和泰戈尔的诗歌上，静静地看书，静静地随书中文字让心灵幻想和远游。偶尔，会听到蜜蜂嗡嗡的飞舞，看到一只蝴蝶歇息在书页上，嗅那淡淡的墨香，那是些多么惬意的午后啊！ 3 春花美，美得惹眼；夏水美，拨动心弦；秋山美，美得厚重；冬雪美，销魂蚀骨。少女美，艳若春花；少妇美，柔情似水；男子美，情义如山；老人美，银发似雪。自然与人，各得其美。男子之美，当如秋山，不仅有高度，更有内涵：有花有草有果有实，有土有石有水有雾，有虫有鱼有鸟有兽，更蕴藏令人惊奇的宝藏。 4 秋天，是一只树上成熟的苹果，在我们还来不及欣赏它的美色、赞叹它的丰硕、品味它的醇香时，它就已经坠落，抑或是干瘪于光秃秃的枝头了。故，要慢下来，坐下来，享受这人生之秋。这样才对得起你春天使劲地开花，夏日辛勤地孕育，也才能在冬天的某个黄昏，面对一抹斜阳，了无遗憾地对自己说“我活过了，要安然地睡去了”。 5 所有的心灵都渴望知音，但知音实在难觅。于是，寂寞在所难免，就如秋天里兀自飘落的秋叶，只有大地母亲接纳并抚慰它的寂寞；就如独自奔跑吼叫的火车，只有荒原懂得它的梦想听出它的苦恼；就如同夜空的月亮，只有思念的人明白它夜夜的守望与长长的无奈。 6 人群中，总有些脸庞或身影令我们感到亲切，甚至心为之一颤。而那个人，要么像我们自己在阳光下的“投影”，要么是我们心底里暗藏的偶像。但很多时候，我们不可能上前与她或他说说话，或者握握手，甚至成为爱人或者朋友。我们只能与之擦肩而过，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留下美好而若有所失的回忆。 7 为了生活，我整日坐在电脑前，被命题作文，忙着码些凡文俗字，脱不开身。偶尔瞥一眼日历，已是暮秋时节了。不知道去年我造访过的山谷，是否还霜叶红遍，仙雾缭绕，鸟鸣空谷，鱼游潭底？不知我曾洗过手的那条小溪，是否还依然像个孩子，在山间自由地疯跑着，跳跃着，恣意地抒发着它的烂漫与天真？ 8 秋天的水，像个历尽繁华的成熟的大美人，慵懒娴雅而不失端庄地、静静地躺在群山的怀抱里照镜子：照出了悠悠白云的超脱，照出了落叶离枝的淡定，照出了苹果梨儿自然的丰满，照出了金黄野菊质朴的灿烂……叫人老远看见了，黯然销魂，却不敢走近她，不忍心打扰她——多么静美、脱俗的一幅图画啊！ 9 四季是一首唐人的绝句。春是起句，要有个好彩头，花儿开，蝶儿舞，引人注目；夏是承句，要向前走，但始终沿着春的方向；秋是转句，要在前两句铺垫的基础上实现跨越或另辟蹊径，以达到新的高度或深度，进入全新境界；冬是合句，是一首绝句的收尾之笔，要举重若轻，舍弃杂念，见好就收，戛然而止，令人回味——这四季，也恰如我们的一生。所以说，人生如一首绝句：少年为起，青年为承，中年则转，老年则合。秋天来了，要么乘势登上山巅，要么赶紧让人生之车转往新的天地。 10 我问青山，谁是你的主人？青山说，反正不是皇上。皇上既爱江山，又爱美人，不专一。我问绿水，哪是你的归宿？绿水回答，可能并非大海。大海虽然壮美，可是太遥远，太遥远了。于是我忽然顿悟：青山的主人，是登上山巅的人；绿水的归宿，是永远围绕着青山唱歌。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