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一看就心疼的图片 让人心痛的照片

母亲打来电话,让我把父亲的照片带回家,她想看看。

  母亲所说的照片,是父亲留在世上的唯一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的前身是父母结婚时的合影,前些日子我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翻了出来。合影大约两寸宽,四寸高。照片中母亲系着围巾,羞怯地笑着;父亲戴一顶有帽檐的帽子,穿着解放装,一副很自信的样子。当时这张合影已经泛黄,很多地方表面脱落,令人想起溃疡这两个字。我记得父亲生前有一个心愿,想留一张照片在世上;况且他去世时遗像都没有,于是就把这张合影拿到了照相馆。照想馆的师傅通过电脑截取了合影中父亲的头像,然后修补,放大,打印,一张一尺见方的单人照就制成了。照片近看有点模糊,远看依稀是父亲的模样。

  父亲去世已有二十多年,我对他的印象已有点模糊,就像这张翻新、放大的照片。不过有些事却是不会模糊的,就像一个个镜头定格在脑海里。

  早几天在老家碰到一个叔伯辈的族人,小时候我叫他五伯。五伯改革开放后就去了桂林,很少回家,如今已是个两鬓如霜的老人。他一见我,就惊呼:哎呀,云伢子,你和你老子长得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笑笑,儿子像老子,天经地义的事。可在我心目中,我和父亲的模样总是不能重合。

  五伯见到我似乎很开心,和我聊起了我的父亲:

  你父亲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命不长。你父亲人正直,敢说敢做,只是脾气有点大。那次大队书记的儿子打了我的儿子,别人都不敢说话,只有他敢说,说得大队书记无言以对。你父亲没读过什么书,但很聪明,记性相当好。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到衡阳去卖西瓜,衡阳人欺生,刚下车就围上来一群人,有几个选西瓜,其他的人拿了就走,两担西瓜眨眼就没了。还好我在当地有一个亲戚,亲戚让那些抢西瓜的人把西瓜还给我们。西瓜还回来后,你父亲说,还差两个,另外还有两个过了秤的西瓜没付钱,一个九斤三两,一个十斤半。那么混乱的场合还记得这么清楚,当时大家都对你父亲佩服得不得了。你父亲这人还非常爱面子,吃得了苦。69年(1969年)我和他一起去修水库。你父亲长得瘦,胜利大队有个高个子欺负他。当时那高个子挑了一担两百斤的石头,对你父亲说,你挑得动吗?挑不动就不是男人。你父亲不服气,去挑高个子那担石头,挑了两次都没直起腰,第三次不但没挑起还摔了一跤。唉,当时那些人一个劲地取笑他。从第二天开始,你父亲每天晚上都加两个小时班,不要工分。你父亲爱钻(爱动脑动手的意思),可是他钻了一辈子,总没钻出个名堂。做黄花根生意,被人骗;养土鳖,没成功;养樱桃谷鸭,被人下药死了百多个,也没成功;种苴麻,亏了;种药材,还是亏;种蘑菇,蘑棚倒了亏你娘喂猪,喂猪的钱都贴了进去

  五伯说的事,我有一半不知道,但他说父亲做黄花根生意的事,我还记忆犹新。记得那是秋天,有天晚上,去外面做生意的父亲回来了,一脸的兴奋。他悄悄告诉母亲,生意做成了,那边付了定金,过两天正式成交。父亲当时穿了一身崭新的秋衣秋裤,是衣袖和裤脚上带两根白条纹的那种。父亲说秋衣秋裤是用定金买的,他高兴地把衣服脱下来,给了我,把裤子脱下来,给了弟弟。当时我和弟弟都只有十来岁,大人的衣服是穿不下的。可父亲说,穿里面没关系。遗憾的是,父亲那次生意也亏了,正如五伯所说,被人骗,对方提走货后人就溜了。

  五伯说父亲正直,脾气大,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他在家里也一样。我七岁那年,快过年的时候,父亲给我买了一顶新帽子。比我小不到两岁的弟弟见我戴着新帽子,哭着要。母亲为了哄弟弟,让我把帽子给弟弟戴一会。弟弟戴上帽子后就不肯还我了,我就躲一边哭。傍晚父亲回了家,看到帽子在弟弟的头上,我又在哭。他勃然大怒,抓起弟弟头上的帽子就丢进了天井里,还破口大骂,骂母亲偏心。为这事,父母狠狠地吵了一架。

  我很感激五伯还记得我的父亲。其实,年少的时候我就知道,村里人对父亲有不同的评价。因为父亲正直,能说会道,管了很多闲事,就会有人讨厌,也会有人感激;因为他貌不惊人,却偏偏能干,就有人嫉妒,也有人钦佩。但有一点,大家的看法一致,那就是:我父亲是个好人,如果改革开放早来几年,如果父亲不生病,我们家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而父亲生病那几年,却是令我最难忘的。

  记得奶奶去世后,父亲就被病魔缠上了。有人说,我父亲的病是在服侍生病的奶奶时传染的;也有人说,是父亲承受不了丧母之痛,因为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父亲后来病重时说:还好我把我娘送上了山,不然,只怕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是忤逆不孝了。总之,奶奶去世后,父亲的身体就每况愈下,我们家的生活也越来越贫困。1987年,父亲患尿结石,动了手术;1988年,父亲胃出血,又动手术。1989年,父亲觉得腹部疼痛,去县医院检查,说是胆结石,在县医院治了一段时间,病情不见好转。有病友告知,衡阳肿瘤医院或许能治。于是,父亲决定去衡阳。走的那天,我用单车带着他去镇上坐车。上车前,父亲说:这两年动了几次手术,都没事,这次应该也会没事,可不知为啥,就是有点怕。你安心读书,不要分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我病好了,挣钱供你读书,不管你读多久。父亲说完,眼睛四处望了一下,接着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几个咸蛋,你带到学校去吃,这几年家里的钱都花在了我身上,你们跟着受苦了。农贸市场离车站有一段距离,中间是一条坑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当时天上下起了雨,父亲没有打伞,冒雨往农贸市场跑。父亲买咸蛋回来时,脸色有点苍白,头发上淌着水,衣服也湿了一大片,裤脚上到处是泥浆,脚上的解放鞋也沾满了泥水。他把手里的咸蛋交给我,微微喘着气说:拿着吧,快回学校,我要上车了。父亲说完,转身往汽车走去。看着父亲瘦削的背影,我忽然觉得父亲就像一座挺立的大山。父亲上车时,回过头来,脸上挂着微笑,向我挥手。那一刻,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父亲是星期一做的手术,我星期三请了假去看他。父亲见了我,马上从病床上下来了,一脸高兴:没想到这次很轻松,我第二天就能下床。母亲却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这次开刀,没割一点东西出来,你去问问医生。

  我来到医生办公室,那个长得白白胖胖的主治医生面带微笑,像老师讲课一样说:打开你父亲的腹腔后,发现已是肝癌晚期,不能做手术了。我们就扎住了两条向肝脏供血的血管,这样肝脏和癌细胞都失去了营养,能延长生命。什么?肝癌?开始不是说胆结石吗?能不能做手术术前怎么不查清楚?这不是拿我父亲在做试验吗?犹如晴天霹雳,我当时就懵了。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下午,我还没回学校,父亲也回了家。是母亲偷听到了医生和我说的话,父亲知道后,死活要回家。当时,他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背后打麻药时留下的针孔还用棉花塞着。

  父亲回家时好像变了一个人,泪流满面,双脚发软,要母亲搀着。他见人就说:我的崽女还没大啊,以后靠你们看着,别让人欺负父亲当时的模样烙在了我的脑子里,多少年过去了,每每想起,都会泪湿衣襟。

  由于精神几乎崩溃,父亲回家后就躺在床上,吃饭要喂,大小便要人接着,白天晚上痛得喊个不停。随着病情的恶化,后来他又患上了糖尿病。那一段时间,苦了我的母亲。

  父亲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年。进入腊月后,他也许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有一天,忽然对母亲说,想照张相。听到父亲这个要求,母亲的眼泪就扑簌簌下来了。母亲也想过这事,只是不愿提起。当时,由于父亲常年患病,我们兄妹四个又正是花钱的时候,也没有经济来源,家中已经一贫如洗;还有父亲的模样不适合照相。这些都不是原因。母亲是不敢面对残酷的现实,不敢在父亲面前触及和死相关的事。可父亲却很心急,几天后,又向我哀求: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再不给我照相,我只怕在世上照片也不会留下一张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父亲深陷的眼窝里流出了泪,失去光泽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那眼光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刀,刺得我好痛。还能说什么呢?我和母亲答应等几天就去请照相的师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照像的师傅一直没来。十几天后,父亲走了,他想照一张相的愿望终究落了空。

  没能为父亲照一张遗相,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此刻,我手捧着为父亲制成的照片,早已眼泪婆娑。我心痛啊!父亲的一生太短暂,去世时还不到49岁。他艰辛时,我还年少;我长大时,他已不在。尤其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留下一张照片的小小愿望都没有达到。

  泪眼朦胧中,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沾满泥浆的裤子,深陷的眼窝,微笑着挥手的身影父亲,您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了!

  父亲,我还想告诉您。其实,您这一生已留下无数张照片,只不过没有挂在墙上,而是在儿女们的心中。  赞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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