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外面己成白色的世界，环形的天空下着大雪。雪是最通人情的使者，它要告诉你，有人已经出生，有人已经死亡（1）。它要告诉你，最欢乐事情来了，最悲哀的事情来了。雪是上帝赐给人的祝福，也是披在人身上的素衣，雪也是上帝给苦难和欢乐打的句号。壬申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飞雪。雪中有雨，雪似盐粒。冬天，我郁郁寡欢的父亲，交媾雪花，大概是你的绝活。
使我想到人的能力有限，是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晴天我走很多路，打很多拳，说很多话。而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弯曲的身体如同寄生虫。我只能听雪花下落的声音，那种声音带给我许多联想，以致眼泪。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这夜我不能做些什么，甚至不能为听雪为思念而流泪。那为时光操劳的能因冻结而不冻结?那因满足酒食的能因风雪而不挨饿?那些高傲的头颅能为凄苦而不低下?那些多谋的智者能为绝望而不愚蠢? 这个夜晚该是下雪的夜晚，我虽有至诚的心早己悬在冰崖，冰崖从我的内心深处产生，它减少我的热血，使我的语言悲凉。这个夜晚的雪该是很大，天下的有情人，这个夜晚的雪，他们用感情去融化，不让口舌在这夜积满冰雪。冰雪，孤独者的伴侣，我要面对冰雪过夜，和冰雪交谈，切切私语。在这夜，梦想的爱情终究不是我的爱情；在这夜，听来的歌声终究不是我的歌声。 雪在枝条上成串，如梅树花开。雪下是绿肥红瘦，这是冬天里人为的生命。实现了诗人的梦想，雪下有旺盛的生命，不仅是小草，雪是要融化的，所有的盛事和童话都要衰落。音乐升起来了，是雪下去的颂歌。不走近雪，雪要消亡，索性走近雪，雪要消亡。雪要消亡了，在室内的人一无所知，却听到比雪更温柔的音乐进入耳鼓，音乐的脚步胜过雪的脚步。 1992.12.2 （1）见图瑟《八月纪要》：“有人降生，有人去世，这就是生活。” 你的备忘录 你没有信仰，这一生你要感谢大米和茄子，其次是豆、海带和蔬菜，是他们保留了你的体温和呼吸，保证了你的血液周转r。你活得如森林里的一头兽，饮在这条河里，你不敢问天为什么这样睛，河为什么这样宽，河水源自何方。假如你不能用语言叙说，你就等待吧，等待望不到尽头的高山化为平地之后，等待你累螺般地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之后，你才慢慢转动你的头颅，石头盘踞，附视往事。你才想起善，想起文明，在这以前有谁能和你一样痛熬岁月走到今日。假如你的眼泪也流干，血也滴完，你只好做山上的一株枯柴，阅尽寒热交替的自然，任凭风雨吹打你的皮骨，你这暗淡的身子，也不过特为此设计的。你看见林木年年黄绿，即使你的脚上有清水流过，你也无能为力，你也不倒下吗?那水流周而复始，那春燕去而又返，那百花凋了又发。你等待一种攀援，一种企及，却忘了这花花绿绿的世界。你发现这世界本是一种水，无色无味。后来，你把米和所有的美物撒在地上，这使善意者心情放松，你想竖起一片林子的心，不是这片荒芜为证，又有谁相信这一切。一切都是廉价的泼水。 1991.4.3 永远的疲惫永远的爱 面对诗歌，不能说你一无所有，这影者丰富，容一切酸甜苦辣。天地是他们的保母也是他们的媒人。独对孤灯，天地在一室之内，风和雨拒绝在门外。静思已搁浅，梦境蝠蝶飞来飞来去。出门前老下雨，有一种不详的预兆，接着便能看到花牙枯萎了，娇嫩的手烙成了红叶，想把他们重造出来，天又下雨。这个夜晚的雨是母亲的眼泪，儿女飘散四方，独自为家，均带一颗慈孝的心，在这夜被风吹得沥血。只有那些生活用具长满了劳苦和艰辛的眼睛，他们的皱纹映出乡下母亲的脸，由一点一滴的汗珠所构成，虽少价廉，他们却告诉你应心畅。永远的疲惫缀远的爱，扭曲的声音成了歌曲。忧虑是你的品格，欢乐属于瞬间，叹息的轮子撵过每日。渴望一千次开花也有一千次凋谢。那就让马车声声越过永恒，深入你的肉体，擅变留恋之歌吧。 1992.3.3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