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 芦苇的精神与花语

  

  初时很是兴奋,因为不久后我将再见久别的你。

  在船上,远远看见无数只装载着老苇的船后隐藏的那片新生,心不由自主地激动着、兴奋着几十天前,有人说,你不过三、四十厘米高;十几天前,他们说你已及膝;几天前朋友回来很是高兴地对我说:苇已及腰,现在你是及肩还是?

  望着渐行渐近的你,一种莫名的愁绪不自觉堆在眉头,是游艇的螺旋浆飞速划动了湖水的记忆,同时不自觉地搅动了心海深处还没完全沉积入底的沉淀?亦或是如此刻被抛在船尾的春阳,在积云后奋力争扎想露脸?也许仅只是在这美好的季节,我不合时宜的情感外泄?

  春意已经很浓,湖边没踝的是那一大片开着紫色花朵的紫云英,及膝的蛇床子不甘寂寞的从干涸的沥水沟边探出白花,那一丛丛凌乱的荒草在腰间缠绕着,而你我迅速穿过荒草丛,奔向你。你修长而挺拔的身躯正迎风而舞,是欢迎?还是轻笑我想装斯文却按捺不住狂野?

  你用修长而繁茂的枝叶包围着我,你也有些激动吧?不用如此,我是记得你的。年幼时,妈妈牵我穿过湖心洲乘船。你刚冒出尖尖的红褐色脑袋开玩笑似的拦住我脚尖。我如你所愿,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不情不愿地对你膜拜,坚硬的芦苇老兜扎疼了我的手,正准备辅以痛哭,获取妈妈的怜爱,却被手边深红上初放的绿芽所吸引,眼睛躲在泪珠后,看着这叶被泪光柔化后的娇嫩。突生兴趣,靠近那一束毛茸茸的叶,轻轻抚摸着。那时不懂欣赏、也不知怜爱,只是一遍一遍从上往下慢慢地、轻轻地与你交握。妈妈很是好奇,这上不得当的哭脸巴怎么摔了一个狗啃泥也不见她嚎?回转身来,抓着我棉衣上的单罩衣将我提起,把我反转过来:不长眼睛的东西,五、六岁了,走条路都跌得拌倒。口不停、手不歇地拍打着我身上新鲜泥土与枯败破碎的老叶。泪水终于凝成滴滚落,在一次一次回望中,妈妈终于听到了她期待的哭声。

  我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你。如同一个远离家门多年的孩子,怔怔地让印象中的亲人影像与当下重合、重叠。明明应是很熟悉,却又透着一股子陌生;明明应该很亲昵却又带着一种疏离。我无数次梦见你、无数次提及你,却不知如何赞美你,也不知如何表达你在我心中多重要。只知聊着聊着,不顾旁人微张的嘴、好奇的眼神,就开始发呆。

  我是不懂,你之于我算什么?儿时的玩伴或玩具、主餐还是零食?你之于我仅只是离家后对故园思念之所系?不、应该从我出生时,你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念想着你,如同念想着那段无邪、天真、烂漫如花的岁月。

  我之于你是什么?我们湖洲人习惯性地用吃露水长大的或靠露水养活的来自嘲。我却只是你吃露水长大后,再养活的众多儿女中的一员。看着眼前的你我无法忘记,却又不得不痛惜,它从心底蔓延至眼睑,以至叶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女友见我穿着新买的皮鞋狠狠地将你大片大片拦腰踹断,以为我是图表现为后来的朋友开路,扯着我的袍子,傻瓜,别踹了,省得等下心疼说着看了看我的鞋子。

  我不能告诉她,我是心疼!而且还稍有些怨恨。以前这个季节我穿着胶鞋从你们中间穿过,旁边总会有辛苦除藤、除杂地人大声朝我喊:喂,你小心点走,攀开些,别伤着芦苇。如今我发泄着猛踹,也有人在旁边对女友说:没事,反正这东西现在不值钱。是啊,你现在不值钱了,可以任人作践、糟蹋。你随风而弯的身躯是否也如同我一样深陷回忆

  你曾经是上万人心中的希望。为了你多产多量,甚至不惜血本,请外国专家研究、培植新品种。费尽艰辛伐下来的那成千上万地捆子,并未在广阔地洲土上多做停留。稍涨春水,在人们脸上充满期待、盼望的目光注视下,湖汊河道、满载着你吃水很深的大船小船川流不息。如今,河道冷落了,你落魄了。你说我如果停止折腾,是不是代表着我还深爱着你?你说,如果我继续折腾,甚至近于精疲力竭,是不是证明我将从此忘了你?匍匐地、倾斜地、伫立地你只是用叶子轻轻抽打着我,似是鞭笞着我这颗看似忘恩负义的心。

  我不再是被嫩叶拉伤,稍微破皮就惊慌着尖叫的女孩。伸手握住一片长叶,在指尖绕着圈、如同划定情定终身的诺言,却又轻轻放开,看着它慢慢舒展。一个声音传来:芦苇是坚忍、坚韧的象征,它迎水长、逆流生呵呵,那百万亩速生杨树下,还不及腰高,散发着呛鼻农药气味的你们,在这暮春时节,入眼是剌目的苍黄,这份苟延残喘般的生存就是坚忍、就是坚韧?我身旁这些两米多高却纤细着、苗条着的你们是因为这大湖的水不再肥沃?还是你真的老了,除了初春时奉献以嫩笋,就死无寸用?如浪、如波的随风起伏是在暗自庆幸,你终究比蒲公英高了许多,那些蛇床子们还趴在你脚下?

  我此刻并不是发泄,妈妈生气时,曾随手拽过你狠狠抽打着我的小腿;也不是报复你曾几十根抱成一团狠狠压着我曾经柔嫩的臂膀;肯定也不是因为由你陪伴着等待的日子,虽然落空后你仍郁郁青青地看着我神情落寞才

  我也不能说爱。那些曾深沉而热烈地爱过你的人们都老了,剩下我这分不清哪洲哪块地伪热爱者,用着爱你的理由在对渐渐羸弱的你进行实质摧残

  我只是不懂,你是因为爱上这个湖,才选择在湖中洲土上扎根繁衍;你是因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千古责任,才固守这一方水土;你是因为眷恋这湖边的人们曾赋予你的辉煌,才坚持着等待?

  坐回船上,这几天延续的伤感继续弥散。本来坐在船尾的女友,见我如此忧郁,嬉笑着坐到我身旁,试图用别的话题打乱我思绪。可我只看见那渐渐远离的绿伴着耳机里忧伤的旋律哼唱着离歌。

  我们终究无法释怀彼此结下的情缘,我们终究回不去了,你的辉煌如同我流逝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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