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小年，家里就开始忙活了。妈妈头顶毛巾，将扫帚绑在竹竿上，一个个房间上下忙活着，姐姐、哥哥也帮着干，我和妹妹还小，只知道各个房间乱窜。
菜买了好多样，肉二三十斤，豆腐、粉条好几筐，油炸的红薯丸子两脸盆。家里时时透着过年忙碌的喜悦。爸爸煮肉烧肉的时候，我们都围在灶台旁边，听着锅里咕嘟嘟的声音，闻着阵阵的肉香，不知咽了多少唾沫。爸爸会笑呵呵地掀开锅盖，撕些瘦肉下来，分给我和妹妹每人一块，我们便跑到一边，一丝儿一丝儿地撕着吃。 房间打扫完了，土院子也扫得干干净净，连门楼到马路的土坡坡都扫了。年三十的晚上，姐姐、哥哥、我和妹妹开始贴大红的对联。妈妈早都弄好了浆糊，先贴各房间的小对子，打开村里赵叔叔写的对联，从上念到下，得分清左右，不然要闹笑话。用旧的小扫帚疙瘩蘸点浆糊，在门两边青砖上上下抹，然后将对联贴好，两个对联要对齐，也不能歪，然后是横幅。终于将所有房间、厨房、大门都贴完了，连猪圈和梧桐树上都贴了。 睡到床上，心里的兴奋劲还没有褪去，嫌时间过得太慢，总也睡不着。妈妈将新秋衣秋裤、新棉袄棉裤，最要紧的是新买的那套海军服也套在棉衣上了，那套崭新的衣服就盖在我的被子上，手摸着新衣服，我心想大年第一天就能穿上了。 鞭炮声吵醒了宁静的村庄。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谁家院子里就迫不及待地响起了大年的第一声爆竹，接着就一发而不可收拾，本村的、邻村的，连河对岸村子的鞭炮声都响起来了，此起彼伏，万鼓齐鸣。我早已按捺不住，反常地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地穿起新衣服跑出屋子。屋外不知何时下起雪来，雪花纷纷扬扬，院子里、屋顶上、树上，田野里白茫茫的一片，空气清新中透着甜蜜的味道。爸妈早都起来了，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哥哥用根细竹竿挑着红彤彤的鞭炮都正准备要放了。 映着洁白的雪，红彤彤的鞭炮在竹竿上欢快地跳跃、闪光、爆响。有的鞭炮没响，我就捡起来，揣进兜里。 过年能整挂的放鞭炮是件奢侈的事情。我们可舍不得。花上一些压岁钱，买上100响、200响的鞭炮，然后一个个拆开，放进兜里。逛的时候，一手拿根短香头，一会儿放一个，一会儿放一个，能放一整天呢。当然也有不响的，那就做个小钢炮，将不响的小鞭从中间掰开，弯成三角形，将好的小鞭捻子架到三角形顶端黑色的火药里，用香头一点，只见哧----的一声，窜出两股火花，接着叭---的一声脆响，两个家伙都炸没了影。 有时，小朋友们会比放鞭炮的胆量。你点着小鞭，往空中一甩，他不服气，用指甲掐着小鞭屁股，远远地伸着胳膊，砰---的一声响，看看手，嘿，没事，你又将小鞭握在手里，点着，咚---，手心发麻，一手乌黑。 有星星的夜晚，那是放气呼的好时候。放气呼是需要胆量和技巧的，胆小的只能将气呼长长的杆插在雪地里，点燃捻子，气呼像一枝小火箭，带着啸叫，拖着火线，向夜空窜去；胆大的，敢用手轻轻捏住气呼头，不能太紧，紧了飞不走，它会在你手里炸响，不能太松，松了就掉在地上，它会没目标地瞎窜，要掌握好捏的力度，感觉到它在你手指间的萌动，哧----的一声窜出去，仰头看着它，好像还伴随着星星飞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远远地听到一声炸响。有时候，我都怕它会把星星打下来。 过年了，好吃的吃都吃不过来了。肚子快盛不下了，平时吃不上的肉呀、鱼呀，这时可以放开的吃。平时舍不得吃的糖果、花生、瓜子，可以满满地装几口袋。零花钱也要多得多，可以买自己心仪好久的东西。 马路上，有说有笑地走着好多人。大人们都新赞赞地穿着或灰或蓝或黑的新衣，孩子们可都五颜六色了，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容，见面问声过年好---，唠唠今年的收成，比比新衣新鞋。熙熙攘攘的人们涌向村部，或看场电影，或瞧瞧村里敲锣鼓、踩高跷闹社火的彩排。 旧历的新年那才叫新年。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