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才领悟，不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道谁才是你真正深爱的人。说这句话时，美静老练、沧桑。她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有些勉强。她理了理头发，摇了一下头，我感到她的心中似乎很无耐。
她说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是《飞鸟与鱼》。她说她真的想做只鱼，因为听人说，鱼的记忆只有7秒。7秒之后它就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一切又都变成新的。所以在那小小的鱼缸里，鱼儿永远不觉得无聊，因为7秒一过，每一个游过的地方又变成了新的天地。 美静说，她真羡慕鱼儿。她听说，鱼儿没有眼泪，也不需要爱情。如果自己真的是鱼，就不会如此纠结与痛苦。就可以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美静端起杯，轻轻地喝了一口。非常优雅，她身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韵味。从我看到她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放下杯子的瞬间，我感觉到她轻松了许多。于是，她开始慢慢讲述属于她的故事—————— 我是属于早熟的那一种女孩，初中时开始和就班级一个叫强的男孩就谈起恋爱，男孩高高大大、很帅气。我们再一起很谈得来，没事就在一起玩，在操场上疯跑。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我的学习。后来我们一起考上高中，只不过强是自费。那时的日子是幸福和甜蜜的。然后我们一起经历了高考，那时我们称之为《黑色的七月》。正是这个七月，将我们永远地分开了。我念了大学，他走入了社会。 走入社会的强，以不耽误我学业为由，疏远了我。每次我回去找他，他都说有事，不见。后来，他又托人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并且一起开了歌厅。我不相信，就在我去找他问个究竟的那一天，我见到的却是强冰冷的身体。他喝酒后，与在歌厅唱歌的小混混打起来，出了意外。 他的家人没有让我送行，原因是从我考上大学后，他一直酗酒。当初给我传话的朋友告诉我，强一直很痛苦，他根本没有交女朋友，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已经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有了距离，不想耽误我。豆大的泪珠从美静的眼中滚落，她咬咬嘴唇，想把这份伤痛咽下去。可是显得有些徒劳。 四年的个大学生活我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我时常问自己，我为什么考大学，我考大学到底有什么意义？ 有时候，命运真的是在和你开玩笑。我是学英语专业的，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真的是无事可做，就拼命地学习，每天大声地朗读。从不和同学交往，在同学眼里，我就是学习的机器。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可能这种自虐式的学习能让我暂时忘记苦痛吧。于是我年年拿奖学金，我的外语成绩和口语都是相当不错的。 虽然，那时大学还是包分配的，我可以有更好地去处。但我还是选择回家，回到我的母校。我想去寻找我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那些让我伤心，却能带给我甜蜜回忆的地方。我总想触摸那属于我的温暖。我可以偷偷地去看强，和他说我心里的话。 我想家长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喜欢我这样一个有心事的人，做他们孩子老师的。虽然我专业课过硬。接下来的日子，每当我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总觉得学生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还有调皮捣蛋地男生用一种说不清是探究还是不屑地口气问我，听说老师象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在学校里已经处对象了。 那一刻，我彻底地崩溃了。于是我选择了逃离。逃到很远的一个大城市，我想让城市的喧嚣覆盖我痛苦地记忆。在那里我开始创业，在我租来的房子里办起英语班，我开始教幼儿英语。一个孩子，二个孩子，我自己发传单，自己教课。虽然很辛苦，但很快我就能支付我的房租，维持我的生活了。当我的生源达到四十人的时候，我开始有了信心。我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可以站起来了，堂堂正正地做人，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说到这时，美静有些神采飞扬，与刚一见面时的落寞判若两人。我相信在职场上，美静应该是很有拼搏精神的。我相信她的事业应该干的不错，应该有了自己的天空。 后来，学生越来越多，小小的出租屋已经不能满足需要，我开始创办自己的学校。我聘请了许多老师和工作人员，这之中也包括一名司机。我们就叫他尘吧。尘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在我辛苦打拼的时候。他非常能体会一个女人的不容易，处处关照我。慢慢地，我冰冷的心开始融化。后来，我们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我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忙于学校，日子虽然波澜不惊，但我想只要现世安稳就好。 在儿子七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尘竟然开着我的车和网友去见了面。当时我气愤极了，和他大吵了一架。尘说，他知道自己文化水平低，很多时候无法和我交流，很苦闷。这时我才想起，尘初中还没毕业，就去学习驾驶技术了。尘从来没有刻意隐瞒我，而是在我选择结婚时，我并没有看重大学学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在潜意识里我对大学学历并没有好感吧！ 后来，尘离开了，他和一个农村来的女人结婚了，两人开了一个小食杂店。他过得很幸福。美静说，尘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价值150万的房子，四十万的车，还有每年收入不菲的学校。可是，尘什么也没要，把儿子留给了她。尘说，对不起，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这一切都是你辛苦赚下来的，我在你的身边，也没做什么。在那个小食杂店里，我心里觉得踏实。就这样，刚过四十岁的美静，结束了这段失败的婚姻。 美静说，关于前夫她没法说什么，如果说他不好，自己嫁给了他，如果说他够好，两个人又分开了。说完，美静沉默了。 这时，我想到那个关于飞鸟和鱼的故事。 一只飞鸟，在飞过一片美丽的水域时，偶遇一条浮在水面呼吸的鱼，眼神相撞，久久凝望。它们惊讶的发现，彼此都已深深的爱上了对方。飞鸟就在空中盘旋，迟迟不肯飞走。而这条鱼也久久不愿沉入水底。然而，它们毕竟是有着两个完全不同境遇的生命，注定无法走到一起。最后这条鱼带着深深的叹息，沉入水底，而那只鸟也悲伤的飞走了...... 这是一个伤情的故事，对于美静而言，无论是强，还是尘，这两段感情都似乎有飞鸟和鱼相恋的影子。难怪，她那么喜欢齐豫的《飞鸟与鱼》这首歌。想必她也是知道飞鸟与鱼这个爱情故事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一个在天空，一个深潜海底。 对于美静，我没有说什么，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当她向我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想必她已经准备放下所有的经历，重新上路。于我而言，倾听也是一种慈悲。相信，不久的将来，打开心结的美静，一定会迎来美好的明天。 2011年12月16日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