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回家过年_回家过年

  进入年关,当看到老乡阿文一家驾着自家车回湘西老家父母身边过年时,我就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昔日每年回家与他们一起过年的情景。

  

  我的家坐落在湘西南一个四面环山的美丽小镇,那山、那水、那人、那村落,以至于那里的一草一木,在我的记忆中,犹如一幅幅美妙绝伦的山水画,总会勾起我无限遐想。特别是每年回家过年,只要一想起回到父母身边那种感觉,无论你遭受过多少委屈,也不管你遇到过多少烦恼,你所有的不快,都会因亲情阳光的沐浴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记得父母在世时,我每年回家过年,刚踏进老家那扇古老的大门,一声妈,我回来了!的叫喊刚刚出口,我的喉咙便一阵哽咽。当母亲见到我的一刹那,哪怕她再忙再累,都会扔下手头的活儿,高兴地跑过来迎接我,甜甜地唤上一声:儿啊,你回来啦!然后接过我的行李包,上下将我好一阵打量,看是瘦了还是胖了。接着走进厨房,打来一盆热水,又忙不停地从厢房的柜子里取出一块香皂和早已准备好的新毛巾,随后笑嘻嘻地蹲在一旁,看我洗去旅途的疲劳。待我洗完脸后,母亲便走进厨房,用柴火为我煮上一碗热腾腾的荷包蛋,然后端至我的手上,看着我一口口吃。每每这时,我的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年关是我们湘西农村最热闹的时刻,杀猪,舂糍粑,蒸酒,做年豆腐,屋前屋后的卫生,还有过年期间用的柴火,都要在年前一一准备到位。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我回家过年,本想为她多干点活儿,可她总是把我当客人一般对待,除了体力活儿外,手上活儿一概不让我插手。要是我争着多做了一点事,她心疼得不得了,生怕我累着,急忙劝我坐下来休息。我说:妈,你不要太娇惯我,我都是大人了,你就让我多帮你一点吧!母亲却笑着回道:儿啊,你回来了就好,天天能看到你,我累一点也高兴。在母亲眼里,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在农村过年可比城里热闹多了,大年三十那天,天刚刚吐出鱼肚白,就能听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早饭过后,一家三口便开始分工,我打扫卫生,劈柴,母亲做饭,洗菜,父亲照看他的小摊点。母亲做的饭菜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不仅味道弄得好吃,而且花样翻新,品种齐全,一块普通的豆腐,她就可以弄出三四种不同味道的菜肴。特别是她的腊肉煮腊豆腐,堪称一绝,炕过的豆腐在她的手中,切得像竹膜一样的薄,吃进嘴里,那味道真是美极了。到了下午三点多钟,这时,你就可以听到从外面传来的接二连三的鞭炮声,这家没有放完,那家又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只要听到这鞭炮声,你就知道各家各户开始吃年夜饭了。我们一家人少,那时我还没有女朋友,除了父母就是我这个独子。吃年夜饭前,按照当地习惯,还要到坟山为老祖宗祭祀。回来后,在自家的堂屋里燃烧一点纸钱,以保来年风调雨顺,全家人心身健康,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年夜饭过后,是我最忙碌的时刻,左邻右舍拿着红纸来到我家要我为他们写春联。那时候,我在村里人眼里算得上一个读书人,加之我的隶书体写得好,村民们都视我为书法家。在我为村民写春联时,父亲喜欢站在我旁边看,每写好一幅,父亲都要夸我一句,说我笔力雄健,字透纸背,有书法家的风范。其实我知道这是父亲对我的激励,他看得开心,我也写得卖力。

  

  大门外贴好春联后,年便算开始了。到了除夕晚上,母亲就把火坑里的火烧得特别旺,预示着明年家旺财旺人更旺。当一家人围坐在火坑旁一起聊天时,母亲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说几句吉祥话,然后把压岁钱递给我。那时我都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可母亲还像对小孩子一样对我,每年除夕都要给我一个红包,这可是母亲劳动得来的血汗钱啊。当我推辞不想接时,母亲就会留着泪对我说:儿啊,你不要嫌妈给的钱少,等我老了,做不得事了,你再孝敬吧!每每这时,我都会动情地抓住母亲的手,眼里含着泪,久久地凝视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父母没有打牌的嗜好。过年那几天,父亲喜欢串门,早饭过后,要到吃晚饭才回家。而母亲呢,哪儿也不去,坐在家里陪着我有说不完的话。那时农村还没有电视,我就天天逗母亲开心,说些城里的趣事,有时陪她去外面走走,或到我儿时玩过的地方去看看。要是舞龙灯的村民来到家门口,母亲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红包送到他们领头的手里,然后,领头的就叫舞龙的队伍到我的家里舞上一圈。那种场面,如今想起来还特别开心。

  

  三十岁那年,我带着女朋友回家过年,乐得母亲逢人便说,我的儿子找到媳妇了,还摆了许多糖果把邻居请到家里来玩。那一年,父母说他们是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因为他们见到了日夜都想看到的媳妇,这在农村,是多么大的喜事啊。当时我就想,父母每年盼儿子回来过年,其实盼的就是一份亲情,一份幸福,一份心理上的满足,一份来自于远方亲人的牵挂。做儿女的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让父母得到,那又是何等的残忍和不孝啊!对于父母,我亏欠他们的太多太多,对于他们的心情,我特别能够理解,因为人都有做父母的那一天。所以,每年我都要带女朋友回到父母身边来过年。

  

  然而最令我痛苦和难忘的是在我母亲七十二岁那年回家过年,没想到这一年竟成了我与母亲的最后诀别。那是1989年的春节,我和妻子带着仅有九个月的女儿回家过年,那时母亲已经患上鼻烟癌,而且已处于晚期。可是母亲一见我们回家,依旧显得那么精神,那么乐不可支,抱着我的女儿到处游玩,一般人很难看出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记得那年除夕,我们一家高高兴兴地吃过团年饭之后,母亲突然说她身体不舒服,便抓住我和妻子的手说:儿啊,妈看来不行了,这次你们回来,妈很高兴,但不知妈还能不能等到明年与你们一起过年。你们两个要互相恩爱,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带大,妈会为你们祝福的。我一听到这话,喉咙一阵哽咽,便和妻子一齐安慰母亲,说她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母亲却强打起笑容说:你们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只要你们过得好,把你爹带到城里去住,好好孝敬他,我也就闭目了。母亲说完,我们把她扶到床上。谁知这一躺,母亲就再也没有起来。农历正月十九日早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在我们一阵歇斯底里地哭喊之后,母亲便含笑离我而去了。我好痛悔,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结婚,竟然在母亲去世前,女儿还不能唤她一声奶奶。

  

  母亲去世后,我便把年迈的父亲带进城里与我一同生活,从此再也没有回老家过个年。老家那栋古老的房子,那片生我养我的故土,还有那些热情好客的左右邻舍,都成了留在我心头的永恒记忆,成了我挥之不去的一道难舍的窗口。

  

  年过八旬的父亲与我生活了五年之后,也追寻母亲而去了。如今,我多么希望还能回老家去看看,再踏上故乡那片热土,去真情感受那山、那水、那人、那村落,以至于那里的一草一木,和亲人坐在一起过一个快乐的新年。然而这一切,我只能在梦中追忆了。

  

  又是一年年关至。当我看到老乡带着妻儿一路欢歌笑语回老家父母身边过年时,我就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每年回家与父母一起过年的快乐情景。每每这时,我的心里就特别难过,因为父母不在了,回家过年只能成为我美好而痛苦的回忆!(文∕东方木)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推荐访问:过年 回家 记忆中 回家的记忆 是我回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