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把他乡当故乡原诗【却望他乡是故乡】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再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早已不再是武夷山脚下赣水源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公元2001年4月9日凌晨,也就是整整十四年前,当告别十五个月大的孩子,南下的长途客车盘旋在崎岖的山道上,略显苍凉而忧伤的音符划过耳际,我仿佛望见,那飘渺的钟声,已然敲打着游子的无眠。攥紧车票,前路漫漫,身后就是那块红色粪土,犹如牛圈刨底一样的故里,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背井离乡的沧桑。

第一次站在陌生的地域,眼前的境况并没有豁然开朗。东江的节拍吟咏着慢悠悠的情调,咸湿的江风吹动我的无限怅惘,蜿蜒的运河不合时宜地鼓动着腥臭的鼻翼,我分明感到异乡的落寞与悲凉。思绪纷扰,乱发飞扬,目光弥漫在高挂大红灯笼的山岗,我满怀怅惘,开始寓居在这座千年古城。

小城没有想象中的古朴抑或典雅,凸凹不平的水泥与砂石交织的公路,汽车卷起的扬尘遮蔽了路边的苍翠,人行道上残缺不全的水泥板露出斑驳的亮色。残阳西下,远帆点点,望前尘陌路,不由得抛却匆匆行囊,行进在一十四年弃置身的都市洪流里。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

多少次唱起这首歌,总觉得别人有些矫情,甚至太作。当沉重的双腿迈过南岭,踏进南国的土地,费翔的嗓音蓦然变得如此真切。我突然想起,我与这座城市,似乎存在某种千丝万缕的纠葛。虽然是第一次相拥,但这块土地,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成为永恒的记忆。

曾记得,故乡,那是母亲临终时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眷恋。她说,有机会,你去我老家广东看看,我是回不去了。她出生在大埔偏僻乡村一个贫穷的农家,少年多遭变故,最终远嫁千水万水,成为红色土地上更为贫穷家庭五个孩子的母亲。二十年前,母亲抛下我们,抛下了故土,也抛下了整个世界。那一刻,她的故乡只是一张薄薄的卧铺票,她在日夜呼唤中迷迷糊糊上了车,却不知早已身埋它乡。青山处处,魂归故里,谁又能说得清,何处是家乡?!

世纪之初,当我遵循母亲的遗愿,矗立珠江之畔,遥望历史风云,但见迷朦一片。炮台依旧,粉齑犹在,心中一股无比柔软的伤痛如珠江潮涌,漫过心扉。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海风吹来些许咸味,声音有些怀旧,略显沧桑。舒缓的音符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敲打在脆弱过客心中,虽然血肉模糊而浑然不觉,霎时游子泪已成行。呆立在潮湿而寒冷的午夜,我如听天籁,似醍醐灌顶,直到歌声渐行渐远。没有人告诉我,陌生的城市,从此与我朝夕相依。

接下来的日子,便与这座城市的呼吸紧紧联系在一起。无论在五年见新城的战鼓里,还是在高水平崛起的号角声中,置身于城市建设的大潮,我仿佛聆听到青春的回响,以及脉动的心跳。黄旗绿肺,东江逶迤,大道苍茫,拔地而起的城央,月新日异的景象,令多少国人点赞!尽管她仍有诸多瑕疵,招人嫉妒,我却逾发与她情动于里,水乳交融。时光荏苒,冬去春来。蓦然回首,不觉已人处中年,风华正茂已成陈年往事,那远去的记忆,却因恍惚的青春在脑海中镌刻得更加清晰。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是唐代诗人杜牧的千古名句。小杜壮志未酬,落魄江湖,一时放浪形骸,沉湎酒色,全然一个纨绔子弟作派。可是,表面上的热闹繁华,掩不住诗人骨子里的烦闷抑郁,诗人所遣之怀,不止是痛苦的回忆,更有醒悟后的感伤。十年过去,那扬州往事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较之老杜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倒觉得,小杜不失为至诚君子,坦荡而不虚张。唯一让我疑惑的,是诗人十年扬州一梦,何故没有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纸醉金迷,也没有苟安他乡作故都的愤怒和无穷的隐忧。或许,十年离别,一朝顿悟,梦里扬州,早已销蚀了诗人的风骨,成为其亦梦亦幻的属意写照?

月光如水,梦里依稀。多少次水乡舟横,写就民风淳朴。我曾在乡村工作的两三年,与众多村民和睦相处,亲如一家,我待他们如父兄,他们待我如骨肉,亲切地称我为老俵。有一位老大爷告诉我,他们一家也是喝东江水长大的,听说源头就在你们江西三百山,再说,他们祖上也是从北方迁徙过来的,也算客家人。我蓦然心动,不错,无论是土著还是客居,我们不都同饮一江水,同居一片天?何分你我彼此,故乡与他乡?!

诗,言志也。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描写思乡忆乡的诗句,可谓汗牛充栋,俯拾皆是。然而, 有一首却显得特别愁肠百结:

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亁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据说,在许多诗集中,这首《渡桑乾》诗都归在推敲诗人贾岛名下,但据考证,实质上是同一时期刘皂所作。无论作者是谁,细细读来,意思相当明了:诗人当初为了博取功名,图谋出路,不远千里,跑到并州作客。十年过去,一事无成,抑郁难堪之际,闪念之间,十年的怀乡之情涌上心头,诗人归心似箭,终于不得不返回咸阳家乡。却万万没有想到,客居在并州十年,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久客生情,心怀缱绻。事实上,并州已经成为诗人心中第二故乡,所以当再渡桑乾,而回头望着东边愈去愈远的并州的时候,另外一种思乡情绪,即怀念并州的情绪,竟然出人意外地、强烈地涌上心头,一时间,何处是故乡的深沉乡恋,不可避免地萦绕在归去来兮的人生旅途。

没错,却望并州是故乡。山水遥远,重重阻碍,尽管有高速与轻轨拉近空间的距离,但故乡一直就在那里,无论你见,或者不见;情就在那里,无论你念,或者不念;你就在我的怀里,或者,我就在你的心里。

一十四年飞度,弹指一挥间。功名尘土随风而去,留下孩提时代的苍山如海,慈母呼唤。杏花春雨,清明杜鹃,乡音犹在,霜鬓在目。是夜,站在翠峰眺望,远山如黛,归途杳然,脑海里的故乡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而身边的景致却逾加清晰,逾加深刻。虽然薄暮暝暝,鸟鸣啁啾,却全然不同于登斯楼也,则有去国还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的愤懑忧伤。十余载过去,泪奔的小孩已长成英俊少年,清癯的老父早就一头花白,唯有心中的牵挂,在岁月的脚步里扑面而来。昨日,春夜喜雨,撩起万千情丝。海纳百川也好,绽放的每一天精彩也好,不知不觉间,热土的印记快速滋长开来,与我的生命结为一体,互为依存,似乎本该如此,理应如此。

今晨,时光轮回。我再一次想到故乡的客车,想到孩子热切的呼喊;再一次想到母亲,想到她最后的眷恋。或许,她的遗言,暗合了那句谶语?

无端更渡东江水,却望他乡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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