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会糖人似的，粘着爸爸的裤褪，缠着要骑高马。随了愿，坐在爸爸的双肩，一手扳着爸爸的脸，一手抚摸路旁的樟树叶，笑里的甜让路上同龄孩子眼馋，也都长了翅膀般飞上了爸爸妈妈的肩，一只只小手或轻或重划过树叶。
后来呢？女儿紧紧追问。 傍晚一家人散步的时候，女儿一边催着前面的快走，一边喊着后面的跟上，还一边千遍万遍地打探自己的童年。 后来呀，后来我在那糖人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我边说边往她屁股上打去，她早咯咯地笑着跑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在广场的绿草树丛中弯曲，北京布鞋的薄薄鞋底跑起来就有些歪斜，脚底痒痒的，越是躲闪越厉害，最后只得跳到草地上，弯腰喘气地把肚子里的笑全部抖出来。笑声像气球，落在广玉兰瓷白的大脸蛋，飞上夹竹桃鼓起的玫红小腮邦，半空里还飘荡着许多，路人见状，惊喜莫名。 广场上散步的人很多，速度不等，在超越前面两人并行的路段时，只需拍拍手掌，啪啪，前面的人主动挤拢，后面的侧着身就可过去。渐渐，有了仿效。圆形的广场，环行约一公里多，三五成群的人，断断续续在广场的外围和内中交错的小道上疾行，掌声此起彼伏。偶或有人窃窃私语，还能听到一两句。 几个慢悠悠的小队伍，一个说，小李，你们妯娌关系相处好蛮好呀。另一个回，是呢，上回在医院还是满弟媳小刘天天送饭。我不禁认真地看了她们一眼，花白头发了，还小李小刘。 有一个穿着家居服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电话，左一眼右一眼乱掷视线，他说，我左手拿着一支烟，右手拿着打火机。听到这里，想起以前的电影，一个手里拿一支玫瑰另一个手拿着一本杂志作为接头暗号。这一想，就生出了神秘，走出好远还不时回头，希望看到接头的人。 正思忖，女儿惊魂地跑过来紧紧抓着我的手臂躲到身后，草地上一条雪白的小狗一波一浪地奔过来，后面追着一个歪歪腾腾才学会走路的小孩，再后面的石凳上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妻，正笑意浓浓，男人的右手环在女人的肩上，女人的一只手随意搭在男人的腿上。 石子路两旁不时有樟树，同时移栽过来的，高矮胖瘦区别不大，加上精致的修剪，绿叶稳稳地枝在行人的头顶，这些叶成了女儿跳跃的目标。听她说，有一次她因为散步时跳跃不停，晚上睡觉梦到自己的身子往下坠，直到惊醒。梦见自己往下坠，我给她解梦是晚上在长高。从此，看到高度适合的树叶她就跃跃欲试。 广场的草地上设了一个健身区，健身器材上的人，有舞着手的有蹬着腿的，有荡着的有跑着的，有独自己静坐也有依偎的情侣。我疾步从中穿过时，一个白发独坐的老人，不由放慢脚步，在不明亮的光线里，我看到一张平静温和的脸。 从广场往回走，路上碰到熟人，过马路时，红灯正亮着，孩子牵着我和她爸站在斑马线上。这里晚上车子很少，所以红绿灯的意识被人们放松，可孩子的要求很严。她偷指着前面的人，中国式的过马路。街上的店铺多已打烊，只有一两家饭店还灯火通明，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自行车来来往往，大多是选择放松的方式。 那个曾经坐在肩上的糖人儿，不安分地走在前面，跑步起跳，一只手高高举起，轻轻触过挂在枝上浓淡疏密的叶。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