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吸引与诱惑 吸引
所谓故事，如果望文生义地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故有的事，即原来的、从前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故事在传播改造充实的过程中，表现的都是一种过去时的结构形态。为了增强讲述传播的效果，吸引力与感染力便成为故事的必要条件。所以《现代汉语词典》对故事是这样解释的：真实的或虚构的用做讲述对象的事情，有连贯性，富有吸引力，能感染人。 以上的解释包含这样几个因素：一是故事是用来讲述的；二是无论事实或虚构，都必有情节因素；三是要有吸引力与感染力。正是这样几个特征，决定了好的故事不但能够启迪心智、提升情趣，还能够培养思维想像能力与表达能力。 吸引力作为故事的必要条件，它的基础则是真实感。所以，从内容上说，故事往往都内含着体现价值观念的因果逻辑关系。为了强化感染力，人们在创作讲述的过程中，又会极力追求情节的新奇与曲折。 听故事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心里需求。小孩子从能听得懂大人讲话开始，就会被故事的新奇感所吸引。正因如此，家长也会把讲故事当成一种育儿手段，先是给孩子讲最简单易懂的故事，随着理解能力的提高，慢慢地开始讲那些情节比较复杂的故事。可以这样说，在每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故事对其心智的启迪与思维想像能力的开发促进，都起到过无可取代的作用。 讲故事也是人的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随着自我表达的能动性不断提高，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或者满足心理的需求，儿童从能够连贯地表情达意开始，往往就会学着讲自己听过的故事，而且在感受或心悟到委婉表达的征服魅力之后，为了达成某种期望，就会开始学着编故事，自然地进入思维能力、想像能力和表达能力的自我锻炼阶段。为了实现自我的心理预期，故事情节与逻辑上的吸引力也便成了自觉性的追求。 所谓故事的吸引力，不但指吸引别人来听，更为重要的是指它能吸引讲述主体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进而产生创作上的积极情绪。然而如同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一样，如果主体的选择偏离了积极的价值坐标，就很容易将吸引变为诱惑。从本质上说，故事的吸引与故事的诱惑，就如同一张纸的两面：正面能体现人的灵机心智，反面则隐匿着人的虚伪狡黠。 即便都是从个人的角度出发，同样是应对复杂多变的人际关系与环境关系，着意于故事的吸引力，往往是将故事作为人性保护的一种手段，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对方，体现的都是一种善意的智慧；逐利于故事的诱惑性，往往会将故事变成欺诳天使，在处心积虑所编织的情节结构中，显露出的则是蓄意的匿谋。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自己上小学时的两位老师。 我开始启蒙教育的年代，是在上个世纪的60年代初期，那正是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的第一位启蒙老师，是一个非常会讲故事的人。他有着堪称娴熟的讲课技巧，为了能让野惯了的农村孩子静下心来认真学习，他会把每篇课文都与一个故事联系起来，充分运用故事的吸引力，使大家的学习兴趣不断高涨。可惜的是，他教了我们一年多的时间，就辞职回家种地去了。同学们当时很不理解，随着年龄的增长后来才知道，赶上那个一级工二级工，不顶社员一沟葱的年代，类似我们启蒙老师的选择，形成过一股汹涌的潮流，是历史所造成的一种无奈。 老师走了之后，上面派不出别的老师，村里只好暂时找了个上过小学的农民来教我们。那是一位大家平时熟悉的大叔或者叫大哥，辈份高的学生，有的还应该喊他大侄子、大孙子，毫无师道尊严的基础，他本身也没教过学，对课堂教学规程可谓一窍不通。第一堂课就乱得一沓糊涂，当课堂秩序实在维持不下去的时候，这位所谓的老师急中生智，开始用讲故事的方式稳住了全班学生的情绪。 这种办法奏效之后，第二天他干脆抱来一摞根据《西游记》改编的小人书，开始把讲课变成了讲故事。如此一来二去，从诱惑学生开始，到后来故事对老师也成了致命的诱惑。 为了吸引学生来上课，每天放学时，他都会在故事情节的关键处停下，吊住学生的胃口。然后自己回家备课的时候，再抓住对学生最有诱惑性的故事情节，恣意想像，大肆铺张，全不顾什么启发性教育性，怎么离奇怎么来，根本与学习内容不沾边儿。到了期末，我们按规定去公社驻地的中心小学参加升学考试，结果是，只有我一个好歹过了60分，那也是全靠着第一位老师教过的底子。其他所有同学，不但没有一个及格的，而且还有3名学生一分未得。 故事之于人，何为吸引，何为诱惑？现在想来，从我启蒙教育的两位老师身上，体现得就已经比较清楚了。 作为一种可以进行情节虚构的讲述内容，故事不但会对接受者形成吸引或者诱惑，而且很多时候这种吸引与诱惑是针对讲述者的。当然，具体到吸引力与诱惑性的本质区别，不但可以从社会效果的积极还是消极上来甄别，而且从行为目的上分析，故事吸引力导向的主体选择一般是对人本价值和人性自由的保护，而故事诱惑性导致的，往往则与追名逐利等狗苟蝇营的蓄谋行为密切相关。 作为本质上自私的动物，在人的潜意识里，既供奉着天使也藏匿着魔鬼。所以从有行为能力开始，人就开始了自己与自己作斗争的心理过程。从某种程序上说，人在复杂的社会矛盾中表现出的一切行为，都是在自我斗争中选择的结果。而故事作为一种具有情节结构、包含着因果逻辑关系的叙述体式，既能抒发自我内心的思考，又能启发引导对方进入自我选择的人本伦理价值认定，起到别的交流调节方式无可取代的作用，所以当事物发展趋向容易形成复杂尖锐矛盾的时候，它往往会成为当事者缓和矛盾息事宁人的一种温情选择。 特别是处于新旧交替的时代，人们的人生价值观与伦理道德观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人在追求自我价值实现和本能感受体验的过程中，往往就会受到既定的伦理道德和人伦关系的干预，有一些人生追求，从人本的意义上说是合理的，但与现实文化心态和道德观念又存在着矛盾。而且生活远不像理论那样单纯，人本的展现与人性追求，从理论上是难以讲清楚、说明白的。如果行为主体既不想形成内在的压抑，又不想造成外在的伤害，往往就会以善意的谎言作掩护。而将善意的谎言说得比较圆满、令人信服，实际上就变成了虚构的故事。 可以肯定地说，在复杂多变的生活环境里，每个人都不止一次地说过善意的谎言，或者说创造过虚构的故事，这是无可厚非的。因为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有面临考验的时候。在考验面前，如果既不想屈服于世俗伦理，又不想伤害或者说破坏人伦关系，机智而善意的故事创造欲望就有可能被激发出来。这是一种自我调节本能，只要它以保护为原则，在自我保护的同时也防止对别人造成伤害，就不但值得同情，而且可以理解。 特别是涉及到爱情与婚姻的矛盾处理，当事人若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主体能动性，在避免造成人伦伤害与痛苦的前提下，机智灵活地去进行人生求索、人性体验与人本探险，体现出的是一种人生挑战的善良本性，不但值得尊重，而且令人崇敬。这就如同在维护既有生态环境的基础上，巧妙地通过引水栽树来吸纳心向往之的清新空气，对这样的开放理念与灵活心态，我们应该给予充分的理解与支持，不论现实做何评价，最起码不应该简单化地进行否定。 与此相反，如果行为主体利用编造故事来欺世盗名、诱谲谋利，则是从基点上违背人性、与人本价值背道而驰的。 所谓故事的诱惑性，从主体动机上说，就是行为主体通过故事来诱惑欺骗他人以利于自己。在我们生活的各个领域，这种绝对自私自利的演绎操作是普遍存在的。作为一种不用本钱的投机策略，故事的诱惑性在现实中对越来越多的人包括领导者、管理者形成了致命的诱惑。 为了抬高自己贬低他人，瞒天过海以提升威信，很多人在很多时候不惜用虚构故事的方式来收买人心。它所形成的温床效应，使越来越多的人沉迷其中，心思不放在如何扎扎实实做好工作上，而开始琢磨如何利用诱惑性的手段与技巧，很多人甚至将其作为从政的必备攻略，进而变成了欲罢不能的瘾君子。 从新闻报道中不难看到，近年被中纪委查处的大大小小的干部，无一例外都是利用故事的诱惑作手段，将自己的表面装扮得高大正气，而暗地里却是蝇营狗苟、不知纪极。譬如广东省的某高官，在被查的前几天，还坐在台上对着干部大谈反腐倡廉，其间多次谎话连篇大言不惭地讲自己如何清廉的例子。待中纪委公告一出，他台下那些为人不耻的行为被曝光，人们才真正认识到，他台上讲的自我如何清廉，全是虚构的故事。 就我个人有限的接触来看，这种用虚构故事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行为并不鲜见。更可悲的是，有人甚至将它当成领导艺术，逮住一个机会，编造一个故事，先是讲给所谓的知己听，进而再扩展到所谓的信任者，再后来则延伸到会议上讲，由小会到大会，一直讲到似乎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为止：真得以为别人都是无能之辈，只有自己才是挽救众生于危难之中的英雄。每当看到这类的表演，特别是看到那副自己被自己所感动的嘴脸，我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四个字：可笑！可悲！！ 在商业经营的领域里，近年来采取讲故事的策略促进推销的现象，更是应有尽有得令人眼花缭乱。什么工厂转产、原有产品吐血大甩卖，年度清仓、库存商品急需处理，为还贷款、商家割肉大抛售，等等等等，那故事的内容，可谓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如果你上前一打听，推销者马上就会将那故事细节充实地活灵活现、天衣无缝，情节上绝对具有感染力甚而征服力，意志不强的，购买欲望想控制都未必控得住。 诱惑的动机是使用手段迷惑对方，进而促使别人上当受骗。它的价值观是有违人性的，在本质上是缺失善良之心的。所以诱惑的手段是欺骗，欺骗达到极端，即是耍阴谋、使诡计，也即暗地里捣鬼。而鲁迅说过：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 说到底，无论是从政、经商还是做学问，要想干出一番事业，只能实实在在走正道，凭真本事。靠编造故事诱惑瞒骗，是一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只能得逞于一时，不会得意于一世。 从某种意义上说，无论做什么，首先都是在做人，说到底是一个信誉积累的过程：只有不失诚心善意，才能赢得信任，做得长远。 赞 (散文编辑：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