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九月，蝉鸣声渐行渐远了。我抬头望向车窗外，镀锌的栅栏圈住了我远行的视野。仅能望见的风景便是两旁的行道树，木棉花落，一季的苍凉顿然而生。又想起了当初，苏陌为我撩开凌乱的刘海，露出光光的额头，然后扑哧一笑，捂着嘴说了句，好傻！仿佛一切就像是昨天，可是昨天，已永久成回忆了。
记得，那年，高三。惺忪的睡眼还来不及揉开便冲进卫生间，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继而不厌其烦地背诵着那些个早已熟透了的单词，古文，抑或是一些优美的词句，这便是高三生活一天的开头了。苏陌说，这样的生活忙碌且充实。我知道，她把自己当成那只雏雁，等待展翅翱翔的一天，带着梦想 高三，青春的坟墓。我不禁感叹道。小智原本在旁边马不停蹄地翻阅着笔记，丝毫不敢松懈，听到我这么说，他先是一愣，然后悠悠地说，与其像你这般游魂野鬼似的飘荡，我更愿意入土为安。看来，中国人及时行乐的观念早已随着社会的进步而衰竭，畏首畏尾被光明正大地冠以高瞻远瞩的美名了。柯宇在我的前桌演算着什么，破天荒地安静了很多。妈的，还是不够。柯宇把笔往桌子上一甩，随即，笔落在前排的地上，轻微的声响还是没能被这教室里的喧嚣掩盖。我一脸狐疑，小智告诉我，柯宇帮嘉兰订了很多复习材料，导致恋爱经费出现赤字，柯宇这人就是爱面子。说着小智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绿老头，我也从拿出一张，干脆把一些零钱也拿出来，走到柯宇桌前，说了句，记得还我。柯宇接过去，说了个，嗯。我说了，柯宇是个爱面子的人，如果我说不用还的话指不定他会不会跟我吵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下课了，我经过苏陌教室的门口，眼前的一切俨然一个出了重大事故后的记者站，讨论问题的激烈程度不亚于一场国际辩论赛。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窗户边，望着操场，木棉花落，空旷的操场满是一些稚嫩的孩子，丝毫不带为学习的琐碎而心烦的面容。曾经，我们也有过这些短暂的快乐 从刚进入高三到现在已有一个星期了，周遭的一切静得可怕，连我都忍不住要认真起来了呢。可是，这气氛貌似有些许的不对劲，让人坐立不安。我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记得，当我赶到小智家的时候，柯宇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嘴里喃喃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我望着小智一脸狐疑，问道，是真的吗？小智没有说话，摆正了一些倒了的空酒瓶，又从冰箱里提出半打啤酒，独自喝着，我把柯宇弄到床上，然后坐到小智对面，小智家的地板很干净，很符合他的作风。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闻的酒味儿。小智顿了顿，说，是的，分了，阿J，很难相信吧？我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默默地打开一罐啤酒，那夜，我跟小智聊了很多，几乎彻夜未眠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半，小智收拾好客厅，在厨房鼓捣着，柯宇还在呼呼大睡，时不时还喊着那个名字。拉开窗帘，阳光刚好可以照遍床头，我望着窗外，无声的车水马龙的世界，静得像是在海底几万里的地方，让人憋得喘不过气 这个冬天，像往年一样地不受欢迎，但是与高三紧张的气氛相比较倒显得有些稀疏平常了。南方的冬天稍纵即逝，但又恰到好处。转眼便已经是二月初了，第一天上课竟不太适应了，其实所谓的寒假只是寥寥几天罢了。可就是这几天也不让人好过，作业比压岁钱多了不知道多少，可还是有人乐此不疲地忙碌着。高三的学生总是喜欢三分钟热度的学习气氛，经历了几次模拟考后能坚持下来的为数不多，很多人的成绩由原来的三位数退到两位数，直至自己都不能接受，最后渐渐放弃自己，能坚持下来的，除非有过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然而那种人，我们称之为变态。自从柯宇跟嘉兰的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跟苏陌联系了。 你为什么想要报那所学校？你知道我考不上的 对不起，我不是没有考虑到你，只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我知道，你要飞上枝头嘛。这是你爸的遗愿嘛。我很想理解你，支持你，但是我做不到。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起飞。" 这是我跟苏陌最后一次谈话。我想尽可能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我只记得当时苏陌在我身后站立了许久，直到我的背影消失在那个转角，我不知道当时她是否落泪，我只记得我的眼前一片氤氲。 二月的最后一阵风拂过。转眼市质检过去了，小智摔下书本往后山上跑去，我跟柯宇尾随其后，到了山腰，小智爬上一块岩石，柯宇伸出手，小智把他拉上去，然后是我，然后阳光斜照过来，我们就那样站在上面，一句话也没有说。许久，我望着山下，木棉树伫立在两旁，发着嫩芽儿，安静且惬意，不知从哪儿跑来一群淘气的小孩儿；死命地摇晃着树干，几朵还未开放完全的花便落了下来，一如既往的霸气，没有在空中飘零，直到落地的霎那才啪地绽开。片刻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仿佛我可以听到那一声清脆，仿佛，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柯宇先开口的，说，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我摇着头没有说话，小智抬着头说，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柯宇又说，你跟苏陌真的没有转机？她是个好女孩儿，大家都希望你们能够走到最后。我顿了顿，说，难道嘉兰不是好女孩儿吗？你自己的事还不够你操心呢。柯宇坐了下去，望着天空说，我们情况不一样，你们感情那么身，而我跟嘉兰，只是一场闹剧，一场只有我一个人自导自演，一厢情愿的闹剧。柯宇仰着头，默默地抽噎。小四说，仰角45度是为了不让泪水落下来。柯宇大概玩的就是这样的把戏。事实上有些话我不想跟他说，毕竟他们自己的事我也不便插手。小智拍了拍我的肩膀劝我不要放弃，我说我自有主张。 苏陌，放心去飞，不要对我想念，只愿你在降落的时候还能记起我的脸，还能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为你疯狂过，我会笑着祝福你，为你剪掉凌乱的刘海，然后对着镜子说，好傻。我知道我学不了你的笑，因为我怕我一笑，眼泪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原谅我的自私，因为那是为你。 离高考只剩50多天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飞快地往后退，时光匆匆，并没有因为人们的忙碌而停下脚步。 高三，疼痛的眼眸再也经受不住那么多忙碌的身影，木棉花开得浪漫，如我们泛红的青春，苦涩的年华。省质检后，教室的后黑板上多了这么一句话：没有高考，我们拼得过富二代吗？望着它，我笑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这么一句话，但我敢肯定那个人一定是乐观主义。 高考还是来了，三年过去了，很多人从小就注定要为它付出，但愿它真的能带来什么。漫长的两天在毫无预料中过去，考完之后，每个人都在尽量回忆着自己在答卷上写过什么，又刻意不让自己猜测成绩，在如此矛盾的心理作用下索性没有出什么事。 毕业聚餐，在一个同学家里，那个晚上，所有人都带着开心和沮丧交融的情绪，又是很矛盾的心理。曾经有过节的同学在这一天都冰释前嫌，因为我们都知道下一次见面可能是在明年，也可能永远不见。时光收起了承诺连同曾经的信誓旦旦都被湮灭在这此起彼伏的喧嚣中。那一夜，无人入眠，迷迷糊糊中唱了整宿的歌，欢笑和泪水共同洋溢在大家的脸上，曾经羞涩地不敢开口的男孩儿或女孩儿也借着醉意鼓起勇气向对方告白，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过后彼此会在哪里。 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美好跟心酸，都埋藏在脑海里。。9月，小智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他正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着，他是个有理想的人，这点是我永远也学不来的。柯宇很不幸地跟我考上了同一所学校，现在我们要去报道。和苏陌好久没有联络了，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她，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当然，是我所能想到的，她飞走了，永远都不会回头。变成一只真正的孤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堂，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她把人生安排得满满地，令我没有插足的余地。纵然爱那么明显，却要拼命装作不在乎，然后笑着对彼此说，抱歉。 高三是一首永远也唱不完的歌，因为它无谱无曲，谁也抓不到它的下一个节拍，谁也猜不透它的下一个旋律。太多的故事还来不及诉说，太多回忆还来不及深藏，一切就过去了。那年花开，只因那时年少。我想我们永远都会记得，那年我们的青春在飘零。 这是毕业后第一次可以这么惬意。仰望星空，琳琅的光缓缓地洒在脸上，想去触摸，却抓到一丝凄凉。是我变伤感了吗？不，不会。我到底是怎么了？想起苏陌说过：当我们分隔两地的时候我想你能知道，我会在有星星的夜里，借着星光，看你的一颦一笑。我笑着问：为什么不是月光？苏陌说：月光太明朗，我怕看到你的笑会忍不住流泪。一旦流泪，我就看不清你的脸。说完，苏陌笑着，然后背过身，望着天空，抓住我的双手让我将她抱住。苏陌紧紧握着我的手，久久都没有放下来。也许我早该知道那个拥抱的含义，也许我早该知道她并不是过分感伤。。。。 八月中旬，我约了柯宇跟小智一起去一趟学校，然后好好回忆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生怕遗漏什么重要的情节。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个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当然是给彼此的分别办个简单的仪式。校园内，柯宇傻傻地站在花坛旁，一动不动，忽而微微一笑，然后自言自语着什么。三年了，整整三年。谁也想不到，结尾是如此的凄凉。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该走的还是会走。一切都过去了。那些关于柯宇跟嘉兰的甜蜜，还有我跟苏陌的梦想，以及小智坚持不懈的身影，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画面。都成了过眼云烟。如此匆忙，以至于我们都来不及深藏。也许某一天，在某个角落的嘉兰回想起那个为博她一笑而死抱书本半个月的少年，那个在停水时从校外把水提到女生宿舍5楼的少年。。。我知道，柯宇未曾后悔过。也未曾抱怨过。只是现实不尽人意罢了。柯宇知道我们再看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转过身说：还记得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食堂，你可是吃货来着。我去你的，只是刚好在吃饭而已话说当时我确实是在吃东西，只是吃相不太好看而已。后来我差点跟柯宇打起来，现在想起他那副嚣张的样子我还是觉得很欠扁啊。第一次见到小智是在图书馆吧。我这辈子第一次进图书馆就遇到你，我真的有够倒霉的。小子，你说你那次是去找复习材料我打死都不信。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小智好像被惹火了一般，喋喋不休起来了。其实我知道，柯宇只是为了去邂逅嘉兰罢了，真佩服这小子的毅力啊。。。后来我们谈了挺多，大致的内容我也记不得了。只觉得不知为什么柯宇这小子突然沉默。我拉着小智去了趟食堂，回来发现他还是那副表情，那个动作，略有所思的样子让人不敢去触碰，去打扰。 小智说明天我们就要各分东西了，来，祝福彼此吧。说着举起今生的半杯可乐。柯宇附和着干了它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跟他们碰了一下杯子，然后又一饮而尽。三年了，时光匆匆收起了那些泛黄的片段，不给彼此珍藏的机会，然后，再在某一天，某个角裸。将那些片段重新放回我们的内心深处，引起一番触动，继而，嘴角上扬，回敬当初的稚嫩。回到家，已经是黄昏了。逃过玻璃，望着路上的行人，渐行渐远。。。一对年轻的情侣牵着手小心地过马路，男的不时地转头注意来往的车辆。但愿他们不会像当初的我们，直到倾尽所有，才知道结局是形同陌路。不过，看着他们幸福的笑脸，我不免为之动容。依然记得，当初我们也是这样，不过不同的是，当时转头看车的那个人是苏陌不是我。她欠着我的手不时地提醒我要注意点儿。我觉得又好笑又气的慌。到达马路的另一头，苏陌想往常一样喋喋不休地指点我的不是。我自知理亏，便低下头不说话。不经意间，落日余晖散落在我的刘海，苏陌轻轻地拨开。是我光光的额头，在阳光下多了几分沧桑。当然，苏陌并不觉得如此，只是扑哧一笑，而后一直捂着嘴笑个不停，最后从嗓子眼憋出两个字好傻。夕阳，拉长了彼此的身影，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好希望时光能够停留在那一刻，直到永远。 记得，那年，高一。无忧无虑的她，一副天真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压迫感。与后来的苏陌简直是天彻底别，或许我根本就不了解她，却还要拿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只怪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没有任何的预示。 高一下学期，我打听到苏陌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打工，我梅泰诺都会经过的那家店。可我就是记不起有这么个人在店里出现过。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啊只是在厨房帮帮洗盘子之类的杂活。很多次，一放学我就过来帮她，然后一起去吃饭。每次我以来，老板娘就会打趣说小陌，你的小男朋友又来了而苏陌总会跟老板娘解释半天，说我们只是同学，不过后来，她再也没有解释过这个问题。再后来高三了，我们就再也没有一起来过这里了。一切都在平淡中开花又在平淡中结束。如今，你带着你的孟飞走了，我却还在原地走着，没有目的，没有思绪。经过那家饭店的时候老板娘总会问上一句好久没见小陌了，你们好久没来了呀。我说：她要读书，忙着勒。等忙完了，我们再来给你洗盘子。可是现在，我再也不敢从那儿经过，因为我不知道下次我要用什么理由解释我还是一个人？ 是我不小心路过你本该平静的人生，就算在转瞬间在你心头泛起一片涟漪，但那也是稍纵即逝。正如静默千年的湖，飘进一片枯叶，在相互触碰的刹那，静默地哀伤，然后，投入你的心底、、、是走，是留，在我。是珍惜，是回望，在你。你常说，要成为一只离群的孤雁，因为大雁只有在离群的时候才会发挥出不借助外力的能量，而你正是需要它。如果你真的做到了，那么请你飞得再高一点儿，即便能够仰望你的姿态，也就足够、、、 高二分班的时候，小智跟我同班，柯宇在我们楼下一间教室。第二天，他便死皮赖脸地要求班主任让他进我们班，还说了很多类似一定会改过自新一定不负您的期望这样的话。可是老师看到他的期末成绩跟以往的表现，坚决把他拦在门外。幸亏小智说愿意带他进入学习状态，老师才勉为其难让他进来的。时候，柯宇抱着小智痛哭流涕。根据小智的说法，那件衣服他用了半袋洗衣粉才洗干净的。 12月25号，圣诞节。柯宇说打算向嘉兰告白。我跟小智一起白了他一眼。请问，还有谁不知道你们在一起么？我说。柯宇解释道，嘉兰一直就没怎么把我当回事儿，向通过这次告白，能走得更近点儿。对于这个说法，大家一致认为，无语。只有苏陌支持他。美版我，我不能说不吧?小智也无可奈何。当然，告白计划很好，结果很令人欣慰。这个桥段完全可以忽略。因为，我忘了发生什么事儿了。那天夜晚我跟苏陌照计划离开，在教堂坐了整夜。苏陌说，如果真的有天使，那该多好啊。我说，我就是你的天使，让我带你一起飞吧。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只记得，苏陌靠在我怀里。嘴角挂着微笑，其实我知道，那是的她，心里应该有那么一丝忧虑。只是不太明朗，以至于我将它忽略。我们痛恨高三，却又近乎偏执地热爱它。痛恨的是她带给我们的距离，热爱的，是它给了我们很多难忘的记忆。 不是每个故事都有一个完美的或者充斥着遗憾的结局，但每个故事都有着令人感慨的桥段，就像我们的青春，如歌肆意。即便而今，蒹葭褪尽。登上驶向陌生城市的列车，所有的遗憾也都随即迁移，柯宇在我耳边低声问我阿j。你后悔么？我点了点头。柯宇叹了口气，如果当初你能为她想想，跟她一起拼，那么现在坐在你旁边的应该是她吧？都过去了，谈这些干嘛？没那么多如果，只有结果。而结果是我不想提及的，所以也是应该被遗忘的。柯宇沉默着，轻轻地合上双眼，靠在座椅上。 美好的时光总会过去，正如那季开得别样泛红的木棉花，终究凋落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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