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遥远的历史(3,4)_什么并不遥远

  现在来看那个非凡年代的两种人。

  第一种人,是当时的社会观念和意识形态的代表人物,或者是那场风波的主动参与者和推波助澜者。他们沉迷于被无限放大的政治理想,他们也自负于当下的政治角色和政治身份,他们也在翘望着政治理想附带着的根本弄不清远近的的未来财富,他们手中同样没有多少财富,因为,那时候稍为多余的财富及其价值正好代表着政治价值的反面。

  当那一段历史终于成为历史,这一类人的人生价值被彻底否定,被完全抹杀。新时期来临,他们的人格需要重建,他们的人生价值系统需要重建。政治身份完全丢失,自己又没有更多的物质财富,再加上精神的迷惘和心灵的空虚,他们在新的历史时期丢失了自我,它们也没有资格再次获得新的政治身份,因为他们的精神能量已经在一场为期太久的闹剧中空耗殆尽,虽然他们有些人仍然担任着一定的职务。这种人也不再具有获取财富的机会和能力,他们的财富理想和现实的财富观念无法正常接轨,他们的思想观念和现实的社会商品化事实产生了严重的逆反。长久的政治观念的制约和财富观念的淡薄,这些严酷的现实内化为他们反常的人格力量:觊觎财富,又嫉恨财富,喜欢财富,又拒绝财富,想有财富,又无能力获取财富。这种特殊的反常的人格力量又不能在生命体内长期蓄积,他们必须要在现实中找到释放的机会和依托平台,更要找到合适的宣泄对象,这个对象又必须是社会的固定群体,并且一定是有资格获取社会财富又不能是财富的拥有者。

  这个最合适的人群就是教师。

  这个群体在那个非凡时期本就是弱势群体,从整体上说,他们既是那场政治风潮的牺牲者,又是当时物质财富的极度匮乏者。那个时代过去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教师群体虽然甩掉了政治风潮牺牲者的衣钵,但他们依然被远远隔离于社会政治生活的外面,并且依然是社会财富的匮乏者。于是,那种观念就锁定这个群体了:教师的政治待遇和社会角色决定了他们不能与财富有关。

  

  第二种人是普通民众,是那场政治风波中身不由己的盲目从众。在那个非凡的历史时期,他们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也不能有自己的财富,但他们必须坚守一个统一的思想,还必须维护社会共有的财富。但是后来,这个群体一旦摆脱了政治观念的束缚,他们就立即全力以赴地走近财富并且尽最大限度地拥抱财富。他们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承担重大的政治责任。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他们只关心个人和家庭的幸福。这一部分人不愿再提那段历史,他们不愿意提的理由是他们曾经太贫穷,他们曾经长期和财富绝缘,在一穷二白的时候居然弄不清财富与他们远离的真正原因,一旦环境许可,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只关系生存和生活,他们只关心财富。

  这个群体就是大量的普通的体力劳动者。

  在财富问题上,这些从众的想法和做法没有过错,但是,在关于财富和人群的关系上,他们的心态和作为也会误入歧途。

  在所有社会群体中,有一种人,比以上说到的第一种人远远不如,他们没有显赫的政治身份,也没有令人敬畏的政治地位,更没有令人觊觎的政治权力,但他们从社会中也分得一些财富,尽管这些财富是相当的少。在那个非凡时代,论政治待遇和政治地位,这种人远不能和第一种人相比,但他们又是第一种人所操控的政治机器的附着群体,却比第二种人略有财富——微薄的工资。但是,第二种人面对这个这个群体的时候内心便极不平衡,他们曾经把自己的贫穷所致的一部分怨怒莫名其妙地转移到这种人身上。时代变了,第二种人也在社会转型期获取了远远超过这种人的财富,曾经的嫉妒和忌恨变成了揶揄和嘲讽,曾经的自卑变成了对这种人的歧视,他们想用这样的方式证明宁自己的政治地位和财富等次的明显提升,有时候,他们对这种人的作践几乎达到了冷酷无情的地步。

  这个群体就是教师。

  他们受到的的不公正待遇都是因为他们这个群体没有政治权力。

  提起教师,社会对这个群体的评价和要求往往只停留在社会规范和社会道德方面,如果偶然有抛开道德和规范要求的时候,社会只是欣赏他们拥有的知识,但不是崇拜这些知识更不是敬仰这些知识。别人的衣着可以绚烂多彩,但教师不能奇装异服,别人可以自由地出入于各种娱乐场所,教师却只能做到目不斜视,别人可以灯红酒绿,但教师必须艰苦朴素,别人可以言行随意,但教师必须一本正经,别人可以身兼多职投身商海,但教师决不能在商海边探路。一言以蔽之,教师不能跟财富有任何瓜葛。

  这些带有报复、嘲弄甚至歧视性质的观念居然在某些地方官员的行政过程中以实实在在的事实的形式演绎得淋漓尽致:国家一再指出,在对全国财政统筹人员工资改革调资晋级的时候,教师的工资不得低于当地公务员的工资,但一些地方政府却公然将广大中小学教师的工资按照低标准低调了两三百多元。

  这是铁的事实。从另一方面说,这也许就是全社会对大家所标榜的尊师重教、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这些口号的另一种诠释。

  教育成了社会规范的死角,教师成了社会道义的囚徒。

  教师的业余服务不得收费,因为教师享受着国家工资。但任何一级行政领导都有资格也有机会和条件贪、腐。

  教师不得享受物质福利,因为教师的社会义务是无私奉献,但其他任何人人完全可以巧立名目为自己广开财路。

  这些现象让社会公理发颤,让人类良知发冷,广大中小学教师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当然无法找到宪法上面的依据,也找不到政策上面的依据,但广大教师所受的待遇和他们的处境已经说明有些人正在践踏国家法律和政策。

  问题的根源依然出在遥远的历史和并不遥远的历史。

  说到遥远的历史,千年文士命运何其相似。秦朝的坑儒,汉朝的罢黜,晋代的招抚,唐宋的远谪,明代的党竞,清朝的冤狱,历史上的哪一个重大变故时期,不是以文人的生命和鲜血来调和严重的精神危机,来缓解激烈的社会矛盾的呢?翻开史书,一阵阵冷风迎面扑来,令人周身寒凉。力不缚鸡的文人们的人格和头颅在政权的争夺和朋党的倾轧中仿佛韭菜一样,被割去一拨又一拨。

  再说并不遥远的历史。

  把文化一词跟大革命连在一起,这个现象本身就令人困惑。文化,人类物质文明建设成果和精神文明建设成果的总和,有什么必要被革一回命呢?革者,一义变,一义除,如果取第一种意思,这句话就可以理解为改变文化的命运,似乎也说得通,至少反映了人类精神的正面价值观,文化走到到穷途陌路了,改变一下,让其死里逃生重放光明,比如古罗马时期的文明颓败、失落以后,西欧经过了漫长的宗教统治时期,当这种统治达到黑暗的顶峰的时候,终于爆发了一场文艺复兴运动,这场运动从根本上改变了西方国家的精神世界,并且带动了全人类的理性思考,终于让人类走出宗教统治的暗暗长夜而迈向科学民主的人文时代。可是这里说的文化大革命,其结果正好走向了这种结果的反面,实际上,革的第一层意思在这里并不存在,直接就是第二层意思:除掉。除掉文化,除掉文化人,主要目的是除掉文化,但要以除掉文化人为可靠的铺垫,因为唯有消灭实体的人,关于文化的所有思想意识才能彻底失去依托,也才能彻底消除人的脑子里产生的各种观念。

  这场革命的背后,是一个时代产生在忍受恐惧,也是一种意识形态在忍受恐惧。这似乎是一种找不到源头的恐惧,当一种新的观念自忖无法抗衡于传统的主流的观念时,杀戮就开始了。后来,终于上演了那一场精神领域的血腥挞伐。

  在这起意外事故当中,最不幸的群体当然就是众多文化人,而文人之中最不幸的就是教师,这个群体的最最不行表现在,他们既受着自己的社会身份和职业所归属的文化阶层所招致的肉体和精神的凌虐,又在忍受着自己的被政治狂热蒙蔽了的学子们的侮辱,这样双重的人格灾难和精神创伤在人类文化史上是极为罕见的,也是极其惨无人道的。文人们的斯文,文人们秉持的传统教养,广义上的人的尊严,传统文化中天地君亲师这五道之一的师道全都不复存在,他们遭受的人伦灾难的严重程度在人类历史上都难以找到较为近似的参照系。

  这场灾害的次生灾害仍在继续。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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