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门前的梨树(一)|家门前可以种梨树吗

  姨夫刻了一张光盘给我,我放在电脑里,看老家门前沉甸甸地坠满黄油油梨子的树,一任思绪穿越时空寻觅时光深处的印记。

  

  那年老宅刚修建好,父亲带领全家人在门前栽了一排枣树而两边分别了栽了一棵梨树和一棵杏树。也就是那一年我考上了学,远离了家乡,仿佛那些树是在和我一起成长,我对家最深的记忆就印记在树枝繁叶荗的枝枝杈杈,随四季更替或浓密或疏淡或绚烂或凄凉,所有日子的幸福和薄凉都掠过树梢在心底留存。

  

  祖母常说:枣树不害羞,当年滴溜溜,真准,那些枣树儿当年便开花结果,但我却不记得梨树是什么时候开始开花结果的。梨树远比枣树要长得快而大,梨花开时白花花的一片,洁柔了家所有的温润。农家人的小院就是因那一棵棵的树才更具家的味道,左邻右舍也如我家一样在门前栽上了树,一年一度杏花梨花争先斗艳,枣花儿浓浓的花香引来蜂群兴高采烈忙忙碌碌,一如我的祖父祖母,就围着老宅奔涌着热爱和兴奋。每到花开祖母站在树下看着心爱的花朵总会念道:灵儿该回来了,她说要看梨花开,别是忘了节气,错过花期。祖母总是细细地看向每一片花瓣,生怕它会蔫了落了,牵挂一如这繁茂的叶儿疯长,但瞅见路边有公交车停,祖母就会走近了展望,看到我祖母满是皱褶的脸如盛放的花,我如看到花儿一样激动和温暖。傻孩子,城里没有梨树,我以为你忘了花开的时间。那一刻祖母因我一句很随意的话,便放在心里一直期待,宛如约定似的等待花开,盼着我回来。

  

  一年又一年,花开果熟叶黄叶落,我们一个个如树样茁壮成长,大了,又一个个远离,祖母就在她的炉火旁烙着我们喜爱的饼,我们是背着祖母的饼走进校园走出家乡。祖母的期盼越来越浓越密,想着这个挂念那个,总是在我们回来的日子做好我们儿时最喜欢的食品,递在我们的手上笑着看我们甜甜的吃,我们也会为祖母呈上一些家乡没有的小吃或是一块手帕一条绑腿带,那时祖母幸福地笑出了泪花,珍藏宝贝似的收起,仿佛不是我们因她而幸福而是她因我们而幸福。

  

  坐在祖父祖母的炕头,无拘无束地嬉闹,听祖母说着家乡变花着的新鲜事,谁家娶了媳妇谁家嫁姑娘,办了几桌酒席陪了多少彩礼。又或谁去世了,眼眸里就会充满凄然的神情。一次,祖母说起和祖父一起放牛一起看林场的田叔,早晨去田间割麦子,好好的,人也很精神,没病没痛,栽倒在田里就没了,你说丢下那娘仨咱办,又没个男孩儿顶门立户,说着说着祖母尽然无限伤感地痛哭,祖父也是唉声叹气:老天不长眼那。那一刻,其实我的心很痛,我担心哪天我在远方要是听到他们没了,我该如何?

  

  家乡的事总是陌生而又祥熟,不出家门也知晓个差不多。

  

  花儿落去,梨子长得很快,刚核桃大时呈紫红色,艳艳的刹时好看,总以为她熟了,忍不住揪下一个品尝。

  

  祖母在边上笑着:熟了就又转绿了。

  

  啊,还要变绿,它不叫一面红吗?

  

  对了,转绿就能吃了,再过些时日黄里带红,那才真正的熟透,就能摘了。

  

  每年都吃梨,我还从来没有细细的看梨一天天成长的模样,是啊,树上的果实田里的庄稼,还有那些鸡仔都是祖母看护着侍奉着它们成长,自然清楚它们每一天成熟起来的过程。就如我们在祖母一日三餐的甜美里长大成人。

  

  在午后的骄阳下,坐在老屋的阴凉处闲聊,祖母总说:树大分叉,越分越细越疏离,不管咱分每个果儿都是一个根上的就一个味儿,同样的甜脆同样喜人,别看你们大了,嫁出去也依然是这家里的娃,常回来看看。

  

  大妹画了一棵大树,将祖祖辈辈的家普细细地绘在树上,从我们的太爷那儿起,枝条儿就繁茂地延伸着,不明白的地方得由祖母敲定,这是祖普仿佛祖宗的牌位一样,是不能弄错的。祖母一个劲的点头称赞:好,好。没有人续写家普,等我们老了不在了,想续可就没处问去了。

  

  聚在一起总是闲散自在地扯起曾经的曾经,老宅深处的时光仿佛老宅的影子被太阳忽而拉长忽而缩短,往事也在祖母的心头或远或近地徘徊。祖母很是留恋我们小时候的日子,每当我们带着孩子回去,她是那样的欣喜若狂,抱着孩子逗弄,忙前忙后,远比我们小时候还要上心来劲,抓来她刚孵出的毛绒绒的小鸡让孩子玩,一会儿又端来蒸好的蛋羹。她总说:城里孩子娇贵,白白净净的,看着就喜人,可回到这土窝窝,真就是一个枝上的一点不生分。

  

  那年,我接祖父祖母来到这个小城,这是他们离家最远的一次,也是他们走过的最大的城市,陪他们慢慢悠悠的逛,到照相馆照了几张照片,这是老人的心愿,他们总说老了,留个影儿万一那天跌到不行了,用得上。

  

  祖父站在我的席梦思床上,这儿瞅瞅那儿看看,宛如小孩玩蹦蹦床,祖母扯着他的裤脚让他快坐下,慎怕不小心弹到地上,城里的一切都新鲜都好看。祖父一个劲地说太大了,走不动了,不然我要好好逛逛,等到了那边告诉哥儿们我去了大城市去过公园看过电视,现在多好,可惜他们走得太早了,什么也没见着。

  

  在梨儿黄里透红坠得梨树弯腰背驼之时,祖母走了,那几天她天天到门口盼,看着熟透的梨不时地掉落在地上,摔烂坏掉,她心痛不已,总盼我们回去摘下来背走,她才能心安。祖母晚上睡下就再也没有起来。邻居说:不可能,昨天还在门前瞅着树上的梨,今天咱就走了。

  

  接到这个噩耗已是黄昏,我悲痛至极,可又没有车能回,一夜我流泪忆起一幕幕和祖母在一起欢快的场景。心想祖母突然的故去,会不会是高血压脑出血,这才意识到祖母的降压药可能早就没了,我怎么就忘了,没有及时给她送药,懊悔撕裂悲痛的伤口,痛彻心肺。

  

  两年后梨花正自妖娆,祖父也走了,他是去看他的老哥们,更是去找祖母,因有祖母的日子祖父的生活才有滋有味,每一个清晨他从地头回来,祖母总是递上为祖父用滚烫的开水濮的蛋花,因着祖母的精心照料,祖父才是那一片土地上最长寿的人。

  

  梨花依旧绚烂,梨树已高高大大,如期的开花如期的结果,但老屋只是寂寥地独自晒着太阳,听着鸟鸣,期待着我们爬上树梢摘果时的热闹。

  

  自父母被我们接到城里,真得是很少回老家了,但老家的梨花枣花总是在心头绽放和香醇。清明时节,去看望祖父母时,总要回一趟老家,看看那个曾经最温暖的地方,看看梨树和枣树一直相伴对望的身影。

  

  如今,父亲坐着轮椅就在门前的那条路上的梨树下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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