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中的巴赫音乐解读

摘  要:曹禺的《雷雨》于1934年7月发表于《文学季刊》,剧本包括序幕,尾声和四幕剧,但是从它第一次在日本一个学校礼堂上演开始,《雷雨》就删掉了剧本中的序幕和尾声,直到如今,序幕和尾声也没有被搬上话剧的舞台,只存在于书本中。

曹禺在《雷雨·序》中对此表示了遗憾,他认为序幕和尾声需要一位聪明的导演来把它们精巧的搬到舞台上,他自己也在等待一个机会,甚至于愿意按自己的情趣来删减《雷雨》,把它认真地现在观众面前。曹禺的想法表明序幕和尾声中包含了作者的用心,并不是可有可无之段落。综上,本文所讨论的几乎只出现在序幕和尾声中的巴赫的《b小调弥撒曲》也由此失去了它的依附点,笔者认为剧中的音乐是序幕和尾声中必不可少的,对于此剧本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篇论文试图从以下几个方面探讨巴赫的弥撒曲对于整部剧本的重要性以及它跟《雷雨》的浑然一体性,尝试从作者角度来阐释此曲的用曲之意。音乐之于曹禺的影响,具体说是巴赫音乐对于他的影响,这是笔者首先想要探讨的作者写作本身的前意识或者前见。其次,是作者想要营造的审美距离和利用歌曲带来情感净化的作用,或者说是一种超验体验。

关键词:《雷雨》;曹禺;巴赫音乐

[中图分类号]:J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4--02

绪论:

关于曹禺在弥撒曲在《雷雨》中的用意和弥撒曲对于整个剧本的作用,学界有过讨论,但篇幅较小,主要集中在对于序幕和尾声的讨论当中,但很少并不是没有,也有一些对于《雷雨》中音乐语言的专门研究的,这里做一个整理。

首先是曹禺的美学和戏剧观追求,李扬的《<雷雨>的音乐语言》和陈军的《论<雷雨>序幕和尾声的作用》中都认为,剧本上演后删除序幕和尾声,使曹禺在朱光潜“美学距离说”下的努力被遮蔽了,也使观众与剧中的音乐语言失之交臂。这个观点值得借鉴,因为曹禺表示过创作剧本时深受朱光潜美学的影响。邹红在《试论曹禺前期剧作中的音乐元素》中认为巴赫的弥撒曲在剧本中的作用相当于歌剧中的序曲,有引导和安抚观众情绪的特殊作用。这个观点牵扯到曹禺的创作观和戏剧观追求,也牵扯到他的老师张彭春的戏剧观追求,弥撒曲的加入使整个剧本更加诗化,情感也更克制的表达了。

其次是弥撒曲复调手法对于《雷雨》创作的结构影响,高潽棠的《曹禺与巴赫—关于<雷雨>中的宗教音乐提示解读》和郭怀玉的《曹禺话剧的复调音乐性论略》中都表示,巴赫音乐的复调手法对《雷雨》的深层结构有着很大的影响。笔者对于这个观点不太认同,首先第一点,曹禺并不精通音乐,只是单纯的喜欢音乐,所以他不太可能在创作时借用音乐中的理论;第二点,剧本中使用的降幅经并不是这套弥撒曲中使用复调手法的片段;最后可以参考巴赫金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使用复调手法的说明,复调手法名字来源于音乐中的复调,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使用复调手法创作的人都是直接受了音乐中复调手法的启发,我觉得这种解释对曹禺也适用。

这篇论文想客观的分析音乐在本作品中的意义,参考作家本人创作谈以及学界曹禺研究中比较有价值的学者看法,也会结合自己的阅读感受,试图诠释一个有了序幕尾声和弥撒曲后更接近完整的《雷雨》。

第一章  曹禺与音乐

曹禺接触音乐很早,但真正对音乐着迷得从在南开大学读书算起,“当他第一次跨进法国教堂时,他被吸引住了。大厅里静谧幽玄,高高的拱形的屋顶,像天穹似的张开,但又像要沉重地压下来。是压抑阴森的感觉,是说不出的肃穆。这里的一切都安排的十分严整,从四周的圆柱,到每个窗子的设置都是按照严密的结构组织起来的。但风琴奏起弥撒曲时,使人进入一个忘我的境界,他也被消融在这质朴而虔诚的音乐旋律之中。似乎这音乐同教堂都熔铸在一个永恒的时空之中。由此,他迷上了音樂,特别是巴赫谱写的那些风琴曲。”[1]而进入清华之后,这种喜欢音乐的习惯并未改变。“是一种十分奇妙的联想,每当他走到大礼堂前就想起天津的法国教堂,好像巴赫的弥撒曲又响在耳边。他又总是把辉煌的建筑和音乐连在一起,清华的大礼堂较之法国教堂更令人赏心悦目,闪闪发光的金色大门,耸立着高大的圆柱,半个球形的屋顶,显得格外庄重。门前的草坪一篇葱绿,更显得它巍然静穆,似乎它本身就是一首乐曲。偏偏这里又经常传出动听的音乐声,他就成为到这里欣赏音乐的常客。”[2]

曹禺真正对音乐感兴趣是从父亲去世开始的。很小的时候曹禺的母亲去世,他由姨母抚养,但这件事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在他很小的时候被人以并不友好的方式告知,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一些对于这个世界的未知和残酷的认识。接下来的父亲去世,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人生的不可测,这时候他遇到音乐,并被巴赫的宗教音乐吸引并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

曹禺对于音乐尤其是巴赫音乐的感受类似于一种超验感受,是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所吸引,也可以说是音乐治愈的力量。

第二章  弥撒曲营造的距离美学

曹禺本人在《<雷雨>序》中说:“我把《雷雨》做一篇诗看,一部故事读,用‘序幕’和‘尾声’把一件错综复杂的罪恶推到时间上非常辽远的处所。因为事理变动太吓人,里面那些隐秘不可知的东西对于现在一般聪明的观众情感上也仿佛不易明了,我乃罩上一层纱。那‘序幕’和‘尾声’的纱幕便给了所‘欣赏的距离’。”[3]

“心理距离说”是关于审美本质的学说。英国心理学家、美学家布洛提出。认为人对艺术和现实产生审美活动的基本前提是保持适当的心理距离,即审美主体与对象应保持一种恰当的心理态度,这种心理态度只有通过把对对象的感受与个人的自我相分离,使客体摆脱人本身的实际需要与目的而获得。

从原文来看曹禺就是用序幕和尾声给《雷雨》套上了一层纱,序幕的时间设置是在十年后,而尾声接上了序幕,也发生在十年后,序幕和尾声的连接点,便是始终不变的从远处传来的教堂合唱弥撒声同大风琴声。中间的四幕话剧仿佛也是人们在看回忆中的一个事件,音乐的加入使这种转换并不突兀,反而有一种画中画的历史感。

第四幕中周沖,四凤和周萍的暴毙,随着弥撒声转到了十年后教堂医院,人们不自觉地想到序幕中的周朴园,繁漪和鲁侍萍和无名姐弟俩。站在十年后看十年前,随着教堂弥撒声,一切仿佛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就像坐在教堂外的白色长凳上,看着白鸽飞过教堂十字架顶,就这么看了十年。

曹禺本人在《<雷雨>序》中说:“我是想送看戏的人们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心情。低着头,沉思地,念着这些在热情,在梦里,在计算里煎熬着的人们。荡漾在他们的心里应该是水似的悲哀,流不尽的;而不是惶惑的,恐怖的,回念着《雷雨》像一场噩梦,死亡,惨痛如一支钳子似的夹住人的心灵,喘不出一口气来。《雷雨》诚如一位朋友所说,有些太紧张,而我想以第四幕为最。我不愿意这样戛然而止,我要流荡在人们心间还有诗样的情怀。‘序幕’与‘尾声’在这种用意下,仿佛有希腊悲剧chorus一部分的功能,导引观众的情绪入于更宽阔的沉思的海。”[4]

曹禺的老师张彭春非常推崇把热烈的感情克制表达的戏剧,他自己也深受契诃夫影响,追求克制的平静的诗样的戏剧。这里的序幕和尾声更像是用音乐来弥补这种太像戏的戏剧感受,给人诗化戏剧的平静感,希望观众有所思考,而不是流于情感的激动—这种易于发生同时易于消失的情感。

结语:

如上所述,一部剧作的完整性是非常重要的,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对每一部分都的采用都有自己的用意,《雷雨》的序幕和尾声中加入的弥撒曲音乐,是曹禺对于本身剧作感受直观或者说出于直觉的背景乐选择,它表达出了曹禺希冀给观众营造审美距离的努力,增加了剧作的诗化效果,也最大程度的表现了曹禺对人,对世界,对宇宙的悲悯之情。曹禺把观众放在较高位置,从文学理论上来说是对戏剧鉴赏者的尊重,企图展示自己戏剧的真正用意,和观众产生文学艺术的共鸣。他放着巴赫的弥撒曲,让观众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注释:

[1]《曹禺传》田本相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988年8月第一版 112页.

[2]《曹禺传》田本相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988年8月第一版 122页.

[3]《曹禺全集》曹禺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6月第一版13页.

[4]《曹禺全集》曹禺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6月第一版13页.

参考文献:

[1]《曹禺全集》[M].曹禺.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6月北京第一版.

[2]《曹禺传》[M].田本相.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年8月第一版.

[3]《曹禺剧作论》[M].田本相.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第一版.

[4]《试论曹禺前期剧作中的音乐元素》[J].邹红.文学评论.2011年第2期.

[5]《论<雷雨>序幕和尾声的作用》[J].徐军.文艺争鸣.2009年第3期.

[6]《曹禺话剧的复调音乐性论略》[J].郭怀玉.戏剧文学.2009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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