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生命里有你来过】感谢生命里有你

  电话预约之后,她由朋友陪同来到咨询室。

  第一眼看到她,大脑中闪现出魂不守舍、站立不稳两个词语。打击也实在太大了,她刚做了开颅手术正在恢复期内,丈夫却因心肌梗塞而猝死。我心中有些忐忑,对于能否安慰到她没底气,只悲闵地示意她坐下。她强做笑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打扰了,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看她身体虚弱的样子,我问她能否挺得住一个小时的谈话,她点头说可以。

  一周时间,体重减了8斤,她说连牛奶也咽不下。大脑中强迫性地出现丈夫猝死的情景,刚吃过午饭,他说很难受,然后就倒下在地,她还没叫来救护车,他就断了气。脑中每次出现这一情景,她感觉就像骨头撒了架一样无力、无助、害怕。强烈的恐惧甚至绝望之中,她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我默默地注视着她,跟她一起悲伤,一起痛苦,静静地听她倾诉,不管她怎样,我都在陪伴着。

  她说自己命好苦。出生时瘦得像只猫,连肠子都能看得见,好像父母也不知道能否养活她。后来又生了一场奇怪的病,落下眼睛斜视的丑陋面容。爷爷奶奶待她很亲,可是十多岁时他们都去世了。她经历过一次不幸的婚姻,跟现在的丈夫结合后才感觉到了幸福。她说没有人瞧得起她,只有爷爷奶奶、丈夫和女儿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可是,现在只有年幼的女儿了。以前生气时无端地冲女儿发泄,很伤害女儿。她怀疑自己是不吉祥的女人给别人带来了灾难,才导致丈夫的猝死。

  她说自己很后悔没有好好对待丈夫。丈夫的身世并不好,结婚后才找到了归属感,和家的温暖,在外辛苦做工晚上不管多晚都要回家,待女儿和妻子很亲。她说怎么就没有对她再好一些呢,然后就泣不成声,右臂颤抖得厉害。

  我轻叹了口气,似乎看到她完全被淹没在绝望之海了,那些仿佛世界末日降临般的非理性念头控制了她整个心智。意识到了这些,我立即从她的悲伤无助中走出来,知道是时候要拉她一把了。我说想请她做个尝试,如果愿意的话,跟自己的丈夫说说话,我拉把空椅子过来,说他的灵魂可以听得见。告诉他,你给予了他温暖,让他感到了归属,然后每天他不管多辛苦都要坚持回到可爱的家里。告诉他在他生命的终点,你陪伴在他身边没让他孤单。她试着说了,声音逐渐变得柔和而有力。她说这正是她想说而不敢也没法说出的话语,然后流出了欣慰的笑容和泪水。我明白她已经感悟到自己对于丈夫生命的意义,内心已经发生了改变。

  看着她的眼睛,我缓缓地说:命运在给你苦难的时候,也悄悄塞给你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你知道在哪里吗?她一下子被我的话语怔住了,困惑而好奇地听我说下去。生下来像只猫一样没有人能知道是不是能养活她,然后又生了怪病落下眼睛残疾,成年又经历一次不幸的婚姻,刚找到了婚姻幸福又失去了丈夫。可她活过来了,你知道吗?她愣了愣,脸上似有羞涩,说道以前就有很多同事都夸她,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那种磨难。我微笑,她也笑,因为顽强的生命力正在焕发光彩。她接着说了自己在工作中对别人的贡献,然后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意。我鼓励她闭上眼深呼吸,把当下的感觉留在心里,同时我坚定地对她说:你可以一个人支撑下去。

  我指着空椅子问,如果丈夫听到她刚才的话,会说些什么?她说他会希望她好好吃饭,照顾好女儿。我问她可以吗,她说她必需要吃下去饭才行,才能更好地照顾好女儿。她好像从沉睡中醒来,看着我说,王老师,现在感觉好多了,内心力量增强了很多。她承诺说自己要从悲伤中走出来,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画画。我要她随后送我一张自己的作品,她羞涩而兴奋地答应了。我轻松舒了口气,脑际出现一个新的画面。仿佛在寂静的夜空,一颗流星划过美丽的弧线,流下一份凝望,一份感动。我想对那颗流星说,谢谢,生命里有你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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