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_今日午后大盘预测

【导读】院子里,又响起一大片哗然的声响,那是骤然新来的雨滴滴落在铝合金雨篷上发出的声音。雨滴声,檐滴声,悠闲而漫长,不紧不慢,不急不忙,是时间减速的声音,不同于屋里的滴漏,会在突然间引发一场忙乱和恐慌。  

  

  午后,躺在沙发上小憩,看着喜欢的电视节目,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

  过了几十分钟,或者个把小时,醒了。有时候,依稀可知自己因何醒来,有时候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反正就醒了。入睡以前,我把电视节目锁定在记录频道或者Documentery频道上,我醒来的时候,电视里面的讲述声还在响着,还是同一个人的固定的音质、不变的音调、平静的语态和稳健的语速。每当节目播放到一定时间或者播完一个内容片段后,电视里就会出现标识性的画面和小型标题音乐,时间一般很短,往往只有几秒钟,多则十几秒钟,给人的感觉是,讲述人仿佛要休息一下,喝口水,或者准备下一部分讲稿的内容,做一下心理方面的准备,也有可能需要去一下洗手间,并且,提示观众也去一下洗手间,然后再来收听收看,至少,给观众给一个小小的却是极其必要的机会换一个观看的坐姿放松一下,或者,是要让观众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整理一下自己的记忆和思路,把收看到的内容内化为自己的知识。总之,对任何一个在场的清醒的人来说,接收到的听觉信息和视觉信息全变了,人的思想和情感从一种现场转移到另一种现场。然而,对于一个熟睡中的人,这样明显的信息转换或者明显的干扰转换,无疑是一种很有效果的呼唤,环境声音信息的明显转换对他的确是一种呼唤,呼唤了他的潜意识,潜意识又向显意识发出瞬间的指令,将熟睡的人唤醒。

  每每在我这样做白日梦的时候,意外地唤醒我的不光是电视节目,还有诸多其他的因素。有时候,我的邻居的拜访者们不怎么习惯公寓生活的一般规矩,上下楼道时依然保持着行走在城市大街上那样执着而匆忙的脚步,还会大声说话,大声接打电话,气急败坏地咳嗽,怒不可遏地咳痰,我就被吵醒;有时,楼下院子里,会突然冲进来一辆摩托车,车都停下了,发动机还在放荡地轰鸣着,有些人还要毫不耐烦地摁几下喇叭,喇叭声相当粗野,仿佛吹炸了的马号。更有甚者,骑车人还要朝着某一幢楼高声呼唤某一户主,雄鸡一唱天下白,许多人就拉开窗户,伸出脖子往下看,那时候,不知有多少诅咒自楼上向楼下掉落,这种时候,我自然也被吵醒;有时候,搅我清梦的是我自己的手机,电话呼入提示音,短信提示音,电量不足提示音,未接来电提示音,这些怀着好意的提示音总是忠于职守地把我叫醒。有时候,并没有任何外来的声音吵我,我就醒了,或者极温柔极轻悄地醒来,花开春夜悄无声,雪落寒江了无痕,就醒了,这样的醒来,心里很平静,身体很舒适,感到这一觉睡得很好,睡得太有必要太有道理了,似乎可以看见自己醒来的样子,但终于不甚清楚;或者猛然醒来,脑海里还在纠结鼓荡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在那种时候唤醒意识的人和事留下的印象总是很深刻的,要么忧虑、焦灼,要么伤感、悲苦,要么幽咽、孤独,要么悲惨、凄楚,要么悔恨、失落,要么惶惑、恐怖,在这种被自己的深藏于潜意识中的情愫直接唤醒的时候,我发现纠缠于脑海、萦绕于情怀的事情极少是属于快乐的,我就有些焦虑,就有些焦躁,就有些伤心,心里塞满了悲观的情绪,就会惶恐地做起来,站起来,走到窗前,走到阳台上,茫然观望,却不知道该怎样安顿自己那颗脆弱的心。

  这一次,我又猛然醒来了,是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使我猛然醒来的。

  按照以往的习惯,这时候,我有四件事情可做,要么上网,要么接着看电视,要么看书,要么,趁兴写作。

  我决定写作。

  我想写最近几天在滨河路上露天而居的一个乞丐。

  前两天高温天气,一天下午,他突然出现在滨河路上,半躺在人行道边,靠着路边的欧式栏杆,他把头一直挤靠在栏杆上,透过栏杆的缝隙一动不动地望着河对岸,河对岸的江南公园里,每天傍晚都有许多中年女人在那里跳健身舞,食,色,性也。虽说是乞丐,但终究也是人,还是个男人,所以,他的做法并不为过。不用说,乞丐以天为屋宇,以地为床榻,以河风驱炎夏,坐地而观,他选定的是最佳的观赏距离和观赏位置。人们每天看到的他都是这样固定的姿势,他的脸有没有转回来过,不得而知。

  第一天,他的身旁只有极其简单的几件行头,黑乎乎的,有些被捆绑着,有些散乱着,却不知具体皆为何物。第二天,他身边的东西就多了,开始有碍于行人的路过了。第三天,他的财富突然增多,差不多已将他团团围住,行人只能侧身而过或者干脆绕行了。每天都有许多人从乞丐的身边经过,人们的表情几乎都是不屑,行人的行为都说明人人都在和乞丐保持一定的距离,大家都认为他是乞丐,至于乞丐的身边都有些什么,乞丐穿着什么,吃什么,从来是很少有人或者几乎没人留心关注的,这也难怪,乞丐的周边和他的身上,肯定散发着臭气,现在又是炎炎盛夏,乞丐的身边断然少不了嘤嘤嗡嗡的蚊蝇之声,增加了他和人群之间的距离。

  第三天夜里,一场彻夜的绵雨。

  次日早上,乞丐坐卧的地方堆积着一大堆垃圾,那些垃圾按照乞丐躺卧的姿势围城了一道完整封闭的街垒,饮料桶,塑料瓶,蛇皮袋,彩条布,破鞋,破衣服,方便面纸桶,西瓜皮,看上去并无奇异之处,是典型的城市生活垃圾。乞丐走了,带走了什么,或者没有带走什么,看不出来。他给这个严厉的季节和纷扰冷酷的城市留下了一座哲学家的墓碑一般的遗迹,这些被放错了地方的财富仿佛又一次被放错地方了,在繁华的城市里做了暂时的街垒,做了暂时的纪念碑,如今人去垒空,这些抽象艺术品一般令人费解的东西在清晨的雨中淋着。也许,它应当是世界上唯独无人考证也无需考证的遗迹,打着雨伞的行人,仍然对其不屑一顾。站在乞丐的立场上来想,那些东西原本不是肮脏的也不是无用的,只是乞丐无法全部带走它们也无需带走而已,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过着最简单的生活,所以乞丐们反而最懂得也最善于放弃。这个垃圾的街垒的确标志着生命的一小段经历。在人的一生当中,类似于这样的过程或经历,都会极其艰难地变成难以磨灭的回忆或者不堪回首的伤痛,在人生的路途上,变作心灵上的一道道暗影,人的软弱的本性唯恐不能将它们全部变成零记忆,并且,从主观上说,这样的心灵印记一般并不依赖于人的记忆特性,而是完全交给了潜意识,人往往给这样的心灵体验从来不想留下哪怕极小极小的存储空间,在心灵的家园里,自己曾亲手造就了一个个这样的垃圾街垒,最后又全部遗弃,却无处可弃,只是将它们驱逐于虚拟的记忆空间之外,但必须承认,类似这样的经历谁都有过,区别只在于承认与否面对与否。经历随时间变成记忆,记忆随时间变成传说,传说随时间变成忘却,然而,真真切切,都在心灵的某一个角落里堆积着,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它们都会突然显现,终究会被雨淋,终究会被阳光暴晒。

  可是,乞丐的事情并没有在我的写作计划之中,甚至,我刚起了这样一些奇怪的想法就将它放弃了,因为我偏离了计划,背叛了初衷,我本想写滨河路外面的那条江的,才相互关联着写到了乞丐。后来,我把那条江还没有写好又写到了它的源头九寨沟。我很沮丧,我的思路今天出了问题。我只好也放弃了写作。

  毫无征兆,我又想起了阔别一年的我的同事小易,她曾经是我那么想念的人,最近刚刚打定主意不再想了,偏偏在这时候又想起,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伤感还是烦乱。我的潜意识又在作怪。据说,在人的总体意识中,潜意识竟然占据了10∕11,就像漂浮在海上的冰山的水面以下的那部分,可见,潜意识对人的心灵空间的无端占有率是何其巨大,而它对人的心灵的突然袭击是何等的防不胜防。说到冰山,我又想到了泰坦尼克号的沉船,因为它的沉没就是因为一座冰山。另据说,那场震惊人寰的海难其实是一场阴谋,真正的泰坦尼克号并没有沉没,而是和另一艘船掉包了。如此说来,制造这起事件的阴谋家远远不如乞丐,无论怎么说,乞丐留在世上的遗迹是很客观很自然很真实的。

  邦的一声吓我一跳,循声望去,一只麻雀撞在窗玻璃上,随即又飞到阳台花架上停下,扭扭头,跳两下,仿佛在自己检查是否骨折,检查结果一切完好。它似乎发现了对它隔窗而望的我,难为情地叫了一声,一挫身飞到对面的楼顶上去了。

  对面五楼的人家传出接连不断的敲击声,是金属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撞击频率大约每秒三次,是人为的声音,像在捣蒜,又像在砸花椒面儿。铁锤和铁杵急速碰撞发出的响声时而混沌时而清明,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正在捣蒜或者正在砸花椒的人的样子:十分瘦削,深度近视,留着分头,其实那些头发已经相当的稀疏不分也可以了。他爱抽烟,嘴角常叼着烟。现在,他正在干家务活,他一定没有戴眼镜。他手握锃亮的铁杵捣得飞快。

  我认识他。

  院子里,又响起一大片哗然的声响,那是骤然新来的雨滴滴落在铝合金雨篷上发出的声音。雨滴声,檐滴声,悠闲而漫长,不紧不慢,不急不忙,是时间减速的声音,不同于屋里的滴漏,会在突然间引发一场忙乱和恐慌。柔雨漫天而来,雨滴声四处响起,让人失意,让人怀旧,让人忘记正在远走的时光。

  2011-7-30作于未末工作室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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