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七十大寿_爷爷

  2011年2月22日中午,爷爷永远离开了我们,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家产,唯一的土坯屋在去年七月的洪水中轰然倒塌了,除了姑妈从他贴身的布袋里搜出来留给后人的四十八元钱,实在没有留下什么,走得很安详,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在我的印象里,爷爷留给我们的只有一份亲情,一份记忆。

  爷爷去世后的那段时间,我很悲痛。虽然他已经八十七岁高龄,在我的思维里,他健康得很难吃药的身体,和比年轻人还好的饭量,是应该活到我们许下的愿望为他办九十大寿那一天的。如果不是挨张狗儿的一顿打;如果不是去年冬天太冷,使他长期卧在床上,导致腿脚无力;如果他去世前的那一天,照顾他的人在身边,不至于上厕所摔倒在新屋的地坝里;如果我早些时间给他买补钙的药,多在家扶着他走动走动;如果没有这些,兴许他真能活到一百岁,我十多岁的女儿一直认为,她祖祖是能活到一百岁,活到五世同堂的。

  在悲痛之余,我说服爸妈和姑妈,一定要体体面面地送爷爷到那个世界。那段时间,我几乎是一边应付工作,一边筹划着香烛纸油这些所有需要的东西,在表妹的帮助下来来回回不知道往街上跑了多少次。在心情忧伤头晕脑胀中,我超乎极限的应酬着唱戏的、做祭文的,还有抬爷爷的八大金刚,来吊唁的亲戚朋友同事把爷爷送到他身前看好的地方后(就在新屋旁边),那天晚上我睡死了过去。

  送走爷爷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将近半年吧,在骑着车上下班时,我有好几次都是忽然急踩刹车,爷爷!在公路边穿着灰白衣服,微微佝偻的身子,蹒跚前行的老人。一愣神之后,不觉一阵伤感,一番摇头。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好多次脑海里,都迅速闪现爷爷的身影,然后都是一愣神之后,又是一阵伤感,一番摇头。最后,总有些往事涌上心头。

  爷爷的一生是憨实、节约、劳碌而非常平凡的,甚至是让人感到不屑的。

  关于爷爷的旧事,最早的是幺婆给我们讲述的,时间要追溯到半个世纪前,还是集体农业社时候,年轻的爷爷为集体用牛拉石磨负责推胡豆粉。牛很勤劳拉着飞转的石磨越来越兴奋,居然长长的尾巴乱甩,弄得豆粉飞舞。整的爷爷一身没有干净的地方,不免怒发冲冠,干出非常愚蠢之事,操起砍刀,咔的一声,火星溅起处,夹杂着牛尾的血迹,牛尾被截肢很小一节,但割社会主义尾巴的性质是非常之严重的,被干部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后来由于家里穷揭不开锅,集体的苕窖又刚好在我家屋后,近水楼台先得月吧,爷爷去拿了种红苕,不拿没法活,所以我认为不算偷,被生活所逼呀!背时的爷爷也真背,被邻居发现举报了,好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个别干部抓准时机,一根红苕一元钱,我的天,30年前的一元钱是什么概念?读书一个学期也就一两元,92根92元,红苕哪有这么贵,十倍也不止呀,但谁叫你拿的种红苕,那又另当别论了,只有认罚,想尽办法借钱还债。因为这两件事,我祖祖在划定成分时,被弄成了佃富农,一个真正的穷人家,竟然成了富农。那个可悲可笑的年代,国家主席都无法避免,何况你一个割社会主义牛尾巴的家庭,没斗死你算很幸运的了。

  从此,年轻的爷爷开始憨厚老实了,被人随便拿捏指使,有什么重活累活你去干,深更半夜让你去到处跑通知开会什么的,爷爷都只有去,哪怕是寒冬腊月,风霜雪雨。后来我见到爸爸和幺叔也经常凶他,没有一点血色和骨气,被举报遭整了,还拼死拼命帮那些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人打土坯干活。我没有继承恨意,那个年代你去恨谁?但我可伶我的爷爷。

  在长辈们的呵护下,我终于能够挨到小学毕业,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取镇初中。上学放学必须经过一个溪口,两边没有阶梯,下雨天非常滑,爷爷怕我跌倒,不知什么时候,在两边都挖出整齐的梯子,平平整整的。我放学回来时,经常看见爷爷在最靠近的地里干活,奶奶坐在门口望着我背着书包回家。一直到我工作、娶妻生子,他们都很惦记我,担心我,一直到离开人世。

  记得几年前暑假的一天,我和妻女在宽敞的阶沿(四川方言,指屋檐遮掩下的地面)坐着,享受早上明媚的阳光,江风轻拂,甚是惬意。爷爷手里拿着一个乌红的皮包,款式很老很旧,还有很多褶皱和开裂的地方,他非常慈祥的笑着和蔼地说:把这个皮包给琼儿(我妻子)我毫无思量地大声凶他:想得出来,哪个用这个!从哪里捡来的!他脸色刹的黯淡下来,惺惺地说:还可以用的,洗干净了的。声音很低很轻,有尴尬有无奈,随后又拿着包回他屋去了,背明显的更加佝偻。后来这个捡来的皮包不知他怎样处理了,但他一定是舍不得丢弃的。那天爷爷的笑容,我越来越清晰,我是后悔不迭的,却最终没对他讲,一直咽在心里,直到今天。

  爷爷是勤劳的、孤独的,婆婆85年冬天去世后,他就一个人生活。土地承包到户后,兴高采烈的爷爷左手虽然折断了,但他总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并总是多占田土的边边角角,惹得相邻户主的不满,还经常发生摩擦争执。他侍弄土地多余的粮食瓜果小菜,总是天不亮就背挑到集上去卖。后来退耕还林,没有多少田地种了,他也八十高龄,爸爸和姑妈每月给他50元钱,按他总是菜煮饭、糖拌饭,不用买米买菜的生活是足够用的了。爷爷却总是耐不住清闲,平时忙农活,逢赶集很早去买鸡蛋回来,第二天又半夜起身,背着满满的鸡蛋到很远的、另外的场镇去卖,做起了蛋生意来,听他说过一个鸡蛋有时最多还能赚三分钱,他是挺自豪满足的,一直到他去世头一年,实在不行了才告作罢。

  爷爷是很节约的,再重再累他都是舍不得乘车坐船的,做蛋生意更是大意不得的,打烂一个会让他心疼到什么地步我不知道,只知道不小心流在背篓的蛋清蛋黄,他是会收拾得非常干净,当然是煮在饭里吃了。哪怕是三毛钱的船钱都舍不得花,记得我上师范后,有一次回家正好在码头遇见他,我让爷爷一起坐船,他硬是挑着担子走路,说:哪个花那个冤枉钱哟!即使后来我在百里以外地方工作,他也总是带着没卖完的鸡蛋,一直沿着公路给我送来。

  爷爷就是这样一元、一角、一分的积攒,不知道有多少次钱袋子在街上被人偷了,被人用百元假钞骗了,毕竟上了年纪,耳朵又不灵光。唉!总是听到他抱怨骂娘钱丢了,我一直劝他别干了,他总是不听,能动就动这四个字常在我耳边念叨。爷爷就是这样通过压榨自己的胃,想方设法抠,总算有了大成绩,积攒下一千元钱,在几年前从他最保险的床枕下翻寻出来,颤抖着双手郑重地交给我,并反复叮嘱我,让我用这钱给他死后修缮坟墓用,爷爷是担心后人们不给他弄个体面的安身之所啊!爷爷,你让孙儿汗颜不安,谁愿意承认自己是不孝子孙呢?

  爷爷,安息吧!您永远活在我心里!

  

  201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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