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向我的三哥道歉|我的三哥

  不必向我的三哥道歉

  

  我对任何人都说,我排行老三。但我很早就知道我在家排行老四而不是老三。那是母亲告诉我的,我的上面还有一个三哥,不到三岁就夭折了,于是我就顶替了三哥的位置做了一辈子的老三。

  

  三哥出生在1958年的年初,出生后不久,家里的锅台就被拆了,一家人随着全村的人一起吃生产队里的食堂。食堂刚刚开办时还好,生产队里还有东西做给社员们吃,但不知道为什么,不久食堂里就没米下锅了,社员们渐渐地就吃不饱开始饿肚子了。随后情况越来越糟,社员们连半饱也吃不上了,村里开始出现饿死人的现象了。

  

  社员们到食堂里去打饭是按照人口打的,一人一份,不分男女,不论老少,一律平等。那时,我的父亲在木业社工作,不在家。家里就剩下了大哥、二哥、三哥和母亲四口人。大哥、二哥都已长成半大的小伙子,是人一生当中长身体最快的年龄,也是饭量最大的年龄,特别地能吃。每顿从食堂打来的饭连一半也不够。大哥、二哥连同母亲开始饿得走路打晃,眼见得就会出现人命。

  

  这时,我的大堂兄到我家里来了。大堂兄是大伯的长子,比我的父亲还长两岁,是我家族中年龄最长的人。大伯那时已经去世,整个家族都由他照应着,家族里的事就他说的算,何况我的父亲又不在家?他还在生产队里当会计,有着一定的实权。他看着我的母亲和我的三个哥哥的情形,对我母亲说三婶(我的父亲排行老三),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要坏大事的。从现在起,我每顿饭再给您多送来一份,另外不要再给焕民(三哥的乳名)吃了,得保住你们娘儿三个。

  

  从那以后,每一顿饭大堂兄都会送来一份来路不够光彩的多出来的一份饭。可是大堂兄发现,我的三哥一直还和原来没有太大的差别,大堂兄起了疑心。于是,有一天他来得格外早一些,发现我的母亲依然把饭分给了我的三哥。大堂兄发怒了:三婶,为什么不听我的?您知道吗?这样下去会坏大事的,搞不好你们一个都剩不了,知道不知道?我不想保住焕民吗?保住他就有可能丢掉全家人的性命,知道不知道,三婶?

  

  我的母亲何以不知道大堂兄说的道理呢?但是,让一个母亲亲手饿死他的骨肉,这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啊?我的母亲说:那以后我不吃了。大堂兄瞪圆了眼睛说:你不吃了?你以为你饿死就能保住他们三个吗?你不在了等于全家都不在了。三婶不能糊涂啊!我知道你心里的滋味,但是咱没办法啊!狠狠心吧。母亲含泪点了点头。

  

  母亲虽然点了头,但并没有取得大堂兄的信任,大堂兄深知要让一个母亲亲自饿死她的儿子该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从此,大堂兄每顿饭都监督着母亲不能给我的三哥吃,省下来的饭主要分给了我的大哥和二哥。

  

  我无法想象本来就饿着肚子的三哥被停止吃饭后的感受,我无法想象三哥看着别人吃饭他吃不上时的表情。我只知道的是,母亲告诉我,三哥很快就不行了。这时大堂兄又亲自给三哥喂了一点饭,三哥又多撑了几天。后来每每如此,大堂兄总会再给三哥喂上一顿饭。

  

  三哥到底还是不行了,终于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气。当我的母亲把大堂兄找来的时候,大堂兄说:别跟别人说,放到床上,用被子蒙起来,到食堂照样领他的饭。

  

  三哥,在他死后,还继续为在他的家庭,为他的两个哥哥,为他的母亲做着贡献。他的两个哥哥、他的母亲在他用生命来做奉献的帮助下,终于熬过了那段时光活了下来。他去世的三年后,他又多了一个小弟——如今还能为他写点文字的我,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了老三。

  

  母亲、父亲多次对我说:你的大堂兄是咱一家的主心骨,没有他就没有咱今天的一家人。

  

  如今,大堂兄、母亲都已去世多年。天堂里,不知你们娘儿三个是否还会见面?倘若能够见面,我想对母亲和大堂兄说,你们不必向我的三哥道歉,因为这事与你们无关,我的三哥是不会埋怨你们的。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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