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丧事祭母文 [祭母文]

  祭母文

  

  1.

  

  母亲孙氏,宜字辈,讳田,生于公元1947年12月27日,卒于公元2012年5月11日14时,享年65周岁。

  

  母亲生于临县赣榆一大家族,兄弟三人,姊妹五人,母亲姊妹中行二。20岁时嫁到李氏家族,出阁前婆母早逝。21岁生我,后生一女,夭折,24岁生二弟,38岁收养妹妹,39岁生三弟,送至大舅妈处寄养。

  

  母亲嫁前从事手工编织,婚后,随父亲参加集体劳动,后联产承包,辅助父亲种责任田,一生不曾出远门,田里耕作,家里洒扫厨务,洗涝,照顾鳏居祖父,配合父亲种地种园,养育我们兄妹。近50岁患病,身体日衰,劳作趋少,在家休养,其间住院五次,饱受疾患折磨,至今年二月瘫痪在床,五月初弥留,十一日辞世,十四日下葬。

  

  2.

  

  母亲一生,辛苦劳作,享福甚少。60年代搞移风易俗,提倡新事新办,母亲嫁到李家,虽然祖父和舅舅们都是木匠,但是母亲嫁来,唯一的嫁妆是两个箱子,至今还保留在我休息的卧室里,近50年的岁月磨蚀,已变得斑驳老旧,面目苍凉了。最初的生产队集体劳动,父母和所有的农村青年们一样,天天起早贪黑,挣得微薄的工分,到年底换来仅够填饱肚皮的粮食。幸好我家人口少,勉强能够度日。后来,分田单干,我们家族先是成立了互助小组,也是父母他们这些主要劳力打头阵,庄稼从种到管理,到收割,母亲基本上天天不得空闲,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面朝黄土背朝天,那些煎熬的日子,当初年少的我也曾身有体会的。后来真正的各家各户的单干了,父亲主持着内外家务,父母日夜的劳作,支撑这我们这四口到五口,然后又四口,三口,二口的小家庭。

  

  父母都是那种实心眼干死活的老实农民,虽然一年到头,两年到尾的忙碌,头脑放不开,除了田地里的那点有限收入外,基本上没有额外的财源,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的,只在我六七岁的时候盖过一次新房,也就是五米长的茅草土坯房子,至今传给我的三间还保留着那种极其狭窄矮小的模式。屋里的陈设也极其简陋,古旧的条几,老式的饭桌和椅子,斑驳的墙壁,早期贴的是我的奖状,现在还有一张侄子的奖状。后墙本来是寿星老的,后来母亲信奉菩提功,现在张贴的是观音菩萨的圣像。

  

  不做生意买卖,不外出务工,父母的日子就显得很寒酸,一年除去几个节气外,很少吃到荤腥,即使供我上中学,大学的千把块钱,也成了他们的极大负担,必须勒紧裤腰带节俭。母亲前半生都是粗茶淡饭,后半生日子略好些,手头有点零花钱了,可母亲的身体又出了毛病,吃药打针花销不少,我们兄弟不很正气,日子也都拮据,补贴不了多少给他们,父亲到了六七十还得除去打零工家用,母亲操持家务就需多耗不少精力。再后来,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可母亲的胃又消化不了大鱼大肉,没了口福享受,实为遗憾。

  

  患病以来,母亲的体力透支,年轻时红活圆润的脸日渐憔悴,蜡黄,魆黑,胃溃疡,出血多次,住院手术,历尽痛苦,虽经多次治疗,病情逐步恶化,渐至昏迷,醒后过于虚脱,卧床不起,只有仅进汤水度残生,大小便都需父亲料理,艰苦之状可以想见,我们儿女又各忙于生计,既不能替母亲减少疾患之磨难,又不能天天床前尽孝,颇多惭愧。

  

  清明我回家扫墓,母亲尚能靠父亲抱持,坐到走廊里晒太阳,我们在厨房里吃香喝辣的,母亲只能在那面吃力地呼吸,喝点微量的米汁和藕粉,摸着她松树皮一样褶皱的皮肤,望着她混浊无神的双眼,看到她虚弱蜷曲着的身躯,还有浮肿胀绷的腿脚,我的心里颇为凄惶,知道母亲来日不多了,却又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病魔无情地欺负着羸弱的母亲,把她一点点地消蚀,带走,那份苦楚,真是欲哭无泪。临别时,母亲虽然不能走动了,却不停地嘱咐父亲把加工好的大米,把清洗干净的蔬菜送到我们的车上,并感叹说,老大日子也不很宽裕,城里的东西贵呀,多带些去,省得破费,多攒些钱给孙子孙女们上学。临上车,我回头和母亲打招呼,她老人家也吃力地抬起手来向我缓缓挥动,我看到她略眯缝着的眼里的那份不舍,那份隐隐的牵挂。老二不在眼前,我这个老大又要匆匆离去,又剩下她老人家孤独而煎熬地打发这最后的一段时光了。

  

  3.

  

  母亲性格仁厚,朴质热诚。外婆家在村上是有名的积善之家,外祖父和和大舅,三舅都是心灵手巧的木匠,庄邻盖屋上梁,结婚打嫁妆,都是有求必应,出心为贵地做得又快又好,人品和手艺周围几个庄都有口皆碑的。山东闹灾荒时,有逃难者到庄上乞讨,都喜欢到外祖父家门上,他们在那里总有些喜出望外的施舍。外祖父一家的善良和仁义也在这些最卑微最需要帮助的穷人嘴中越传越远。母亲初嫁到我家,婆婆已经过世一年多了,鳏居的爷爷心智有些糊涂,生活难以自理,母亲给他做饭,洗衣,克尽孝心,虽然偶尔也有点怨言,但是酒饭伺候从没懈怠过,直到祖父活到84岁,享尽天年而逝。

  

  母亲比较木讷,不会说漂亮的光面话,虽然青壮年时性子急躁,火气较旺,在劳累疲乏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牢骚不满,但是,从没在行动上对祖父,父亲和我们儿女有所虐待,一日三餐,逢年过节的劳碌,她都一人默默地承担着。由于父亲的好好性格,我们也很少见到父母间有太多的冲突,一个小家庭算是比较和睦地发展壮大着,直到分成两个家,三个家。

  

  后一二十年,母亲的体力衰弱了,性格却在历练之后,变得沉稳和老成了,对儿女有了更多的体贴和关怀,力所能及地给我们以照顾和慰问。为了减少儿女的赡养负担,母亲拖着病体操持家务,让父亲外出打零工赚点家用,十多年来的医药住院吃喝等花销基本上没用我们兄妹负担多少。中秋年关相聚时,给她一些零用钱,母亲总是再三地推辞,说:老大身体不结实,老二事业不很顺,过得都不容易,我们得能不沾靠你们就不让你们犯难了,你们能把自己一家团好了,不让我们挂念就行。

  

  在婆媳关系上,我们这一大家可以说是整个家族的榜样。乡邻们都说母亲是有福的,两个儿媳妇都没和她吵过架,甚至脸都没红过。是的,我们家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意外事故,兄弟父子间从没反过目,婆媳妯娌间从没有过龌龊。这主要归功于我家一直以来的和睦氛围,因为我从小就和弟弟没有过争斗,知己相处,弟媳妇说,他们兄弟处的,还跟没结婚时那样亲密。父亲也一直慈祥和蔼,善待我们。父母给儿女以善良忠厚的耳濡目染,自然地让我们去躬身践行,一丝不苟。另一方面,也是两房儿媳妇的性格开通大方,谦让有礼,时时处处不拘小节,顾全大局。同时,也是母亲秉性中的仁厚无私,甘于奉献,对儿女尽心尽力的善报。

  

  人气不是哄骗来的,也不是强暴恐吓来的,而是平时点点滴滴敬出来的,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大到国际纷争,小到邻里相处,亲朋往来,无不如此。父子兄弟,婆媳妯娌,经常接触,物质金钱诸方面,摩擦难免,性格也各个不一,和谐共处的关键一条,就是要抱有海纳百川的容人之量,要有荣辱不惊的胸襟,私心人人有,但千万不能膨胀,偏见误会时时产生,只要及时沟通消弭,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矛盾就不会扩大,激化。

  

  母亲到了晚年,当初仅有的暴戾浮躁之气全消,全然一个和善诙谐开朗的老太太,人老了,经得多,见的广,世事也都看开了,她不信基督教,练过一阶段菩提功,一度达到能辟谷的化境,她聆听大师的教诲,心境平和淡然,也有助于病体的保养。经常的,母亲在狄大师像前替儿女祈福,沾着佛气,家里抚养的小猫小狗都长得格外壮实,活泼。母亲是菩提功的积极倡导者,主动帮助乡邻排解心魔,共参圣道,同登大光明境界。在我状况不佳,心绪不宁时,母亲也把她的练功磁带送给我,让我静神息心,早日康复。

  

  在我不多的回家印象中,老家是个充满欢声笑语的胜地,母亲的晚年并不寂寞,这都缘于母亲对左邻右舍的友善和慈爱,老弱闲杂者聚到老家的院子打扑克,周围的亲戚本家,时不时的过来串门聊天解闷,邻家的小朋友在这儿无拘无束的游戏,就连狗儿猫儿也都惬意地无所顾忌地穿堂入室,感受母亲慈祥的善意和温暖。母亲弥留之际,大半个庄子的乡亲都陆陆续续到母亲床前告别,那场面,真是让我感动,听到邻居们回顾母亲的言谈笑貌,对母亲的褒奖有加,我对母亲的形象有了更全面的认识,真诚待人,仁慈厚道,是处世的根柢呀。

  

  母亲好说媒,并且成功率极高,皆因她的热诚和良好的信誉口碑,虽然母亲不擅辞令,但是,在她的说合下,我的漂亮能干的堂大姑成了我的二舅妈,母亲娘家的两个远近侄女,成了我的堂嫂和堂弟妹,这几对眷属都过得很幸福,尤其是母亲的两个侄女,嫁过来后,勤俭持家,孝敬公婆,子女有出息,在庄上颇得人望。我这两个表姐妹时常过来探望她们的二姑,比我这个长子还更像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在传统观念中,说媒成全他人婚姻是很积功德的,母亲的福气也是她自己修来的。

  

  3.

  

  母亲性情谦让,与人为善,忍辱负重。农村中早些年经常评五好家庭,虽然我家从没得到过这样的荣誉,但在邻里之间,在家人相处中,我们家是完全够格的。在我的记忆中,父母很少和周围的族人发生过矛盾,大集体的时候,我们家庭小,年底生产队决算的时候,收入完全抵得过支出,并且还略有赢余,伯父家兄弟姊妹五个,比较负累,亏欠较多,这时,往往都是拿我们家的剩余来抵消伯父家的亏欠,母亲虽然背后有点微词,但从没当面和伯父伯母有过口舌,在那个贫困的年代,这样忍下来,实属不易。我的大姑家孩子更多,姊妹兄弟六个,当初的日子过的更紧巴,每年总要来借点小麦和大米,父母总是慷慨相助,有时还塞上仅有的几十元钱,从来也没见过大姑家偿还过,父母也从没为此唠叨争吵过,几个表哥到这来走姥爷,大多都是我家招待,母亲倾尽家里所有的好食品,给几个表兄弟在贫困中送去了点滴的慰藉,也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明白了做人要厚道,要仁慈,要付出的真谛。

  

  后来分田单干,我家和伯父家,还有堂兄家公用农具,算是个互助组,三大家的劳力集中干活,这就有个先后次序问题,因为伯父去世得早,加上伯母的强势,基本上都是伯母家的放在第一位,然后是堂兄家,最后是我们家压阵。耽误了农时不说,有时赶上阴雨啥的,我家的粮食都有点变质发霉了,父母也都叹口气,不去过深的计较,一年年的,都是这样谦让着,牺牲着,维持着家族邻里的和睦友爱。家里承包地的地界出入啦,园里的青菜被别人拔几棵啦,小鸡被邻家的狗咬死啦,母亲也都和父亲一样,心疼一会,也就置之度外,不再去斤斤计较,绝不和乡人争的面红耳赤的。

  

  平时母亲闲着的时候,帮邻居带带孩子,帮出门的本家看个门,喂个猪狗啥的,都是热心向前,绝不推辞的,逢上年节,母亲都要置办好祭祀的酒菜,再不济也要包上几碗饺子,给父亲拿到祖坟上供。祖父母病逝时,母亲身体也已非常虚弱,但是她仍然拖着病躯前去吊唁,到后来,大姨和三舅相继去世,也让本来就善良而重情义的母亲更加伤感,每次参加丧礼回来,病情多少要加重一些,一天天的衰弱不堪。

  

  我作为家中的老大,当年考上大学,算是为家族争光了,母亲也常以此为荣,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丢了公职,于自己来说,无非是经济的损失,生活少了些保障,但是在庄上的熟人社会中,左邻右舍谈起来,都感慨唏嘘,为我惋惜,母亲听在耳里,难受在心里,是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也让她老人家的脸面无光了,她只能背地里叹息我的没出息,忍受着乡人同情的目光,感到一种淡淡的折辱。

  

  去年,弟弟因为误运输烟草,被羁押在河南,本来消息是瞒着母亲的,后来,弟媳妇不小心说穿了,这对母亲简直是个晴天霹雳。我从小上学,长大工作,和母亲离多聚少,感情也一般,弟弟长期生活在老家,又是老小,他们母子的情分要深厚得多,况且弟弟为人仗义,很多事情都是要他出面应酬的,他这一出事,一大家等于折了根顶梁柱,母亲心情之压抑悲切,实难形容。走到邻里之间,不敢提起这个话茬,见人目光闪烁,头不敢抬,甚至变得很少出门了,这对一向开朗乐观的母亲来说是多大的折辱呀,可是她必须承受着,还得在我和妹妹面前强颜欢笑,免得增加我们更多的忧心,这种种失落和痛苦,对她老人家是一种折磨,也是我们儿女的极端不肖和不孝呀。母亲病危住院,到再度昏迷弥留,她心里一直念叨着二弟,但是无法说出口,就这样憋着,憋着,那份无言的哭泣,我隐约都能听得到,我想,远在河南的弟弟也应该有这个感应吧。

  

  母亲的另一大心病就是我的三弟,当初为了逃避计划生育的处罚,父母把刚降生的三弟送给了大舅妈做养子,二十多年下来,难得能见上几面,见面时,又不能畅快的叙亲情,还得装作陌生和客套的模样,亲生骨肉,近在咫尺,不能相认,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应该是最残酷的事情了,很多人家的养子养女,最后都认祖归宗了,这其中也包括我的妹妹,但是,我三弟和养母(我的大舅妈)感情笃深,大舅妈又是特要强特有个性的老太太,眼里不揉沙子的,所以,我们这样厚道仁义之家,就只有把思念深埋心底,硬着心肠把亲骨肉当成不咸不淡的亲戚,以至于到母亲咽气前,再也没有和三子道别,甚至连让三子送葬的愿望都成为泡影,这对弥留的母亲来说是刻骨铭心的疼痛,也是她的最大的遗憾之一了。

  

  4.

  

  母亲是农村中再平凡不过的劳动妇女,她这一生,软弱悲悯,不工心计,没有主见,无所建树,就像自生自灭的野草,但是正是这些无数顽强生存着的野草,织成了萋萋的荒原,一年年,一代代的繁衍着,维系着我们源远流长的家族和泱泱的中华民族;母亲的身份很卑微,毫不起眼,就像是一滴清淡的水珠,很快就能蒸发掉,然而,正是这些卑微的水滴,汇聚成了江河,海洋,供养着我们的村庄子民,装扮着我们蔚蓝色的星球。

  

  母亲离去时,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因为她还有牵挂,她牵挂着远在他省的儿子,牵挂着还没成亲的三子,牵挂着儿女众多的养女,牵挂着身体羸弱的长子,牵挂着多年来相濡以沫对她悉心照顾的老伴,牵挂着几个太长进的孙辈。我在QQ签名里写到,原母亲无牵无挂,安息九泉,是对她老人家的真诚祝福,希望她不要再像活着时那样,处处都考虑着别人,时时为儿孙担忧。我真诚祝愿母亲安安心心的在那个世界,再也没有贫困和疾病磨难,再也没有屈辱和焦虑,一年四季,享受我们儿女的祭祀,让灵魂游于四极,饱览生前没有看过的风光,永远和神佛长生共存。

  

  呜呼哀哉!

  

  2012年5月17日11时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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