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 王寡妇_王寡妇

  王寡妇住村尾,稻草做的屋面,服服贴贴的,冬雨在夜里稀稀沥沥地下,风在屋顶打圈,就是不走,待到公鸡打鸣,晨曦日出时,屋檐下一排排垂掉下来的冰棱,在朝阳反衬下,甚是有几分闪亮的光芒,小孩子喜欢用竹杆去打拔冰棱,然后拿在手心里,或放进嘴里。

  王寡妇有二个女儿就喜欢够着冰棱玩,小手被冰冻的像小馒头一样,北风一吹,姐妹俩的小手就会红肿起来,王寡妇心疼的没法治,从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拿了些冻疮药,涂了七八天也不见得好转,心里有些埋怨倒费了几块钱。

  夜晚来临时,家家都点上了煤油灯,微弱的火苗顶着乌黑的尾巴,在屋子里到处留下斑点,墙角的蜘蛛网被飘来飘去的烟灰搞的连一只苍蝇都捉不住,倦在角落里的主人,只能看着王寡妇坐在被子里,她的俩个孩子一左一右地睡在她的旁边,空气中传来咝咝拉鞋底的声音,就似村里的瞎狗子拉二胡般熟悉,扬着手,低着头,一丝不苟。

  煤油灯被她用一根秧绳从不高的屋顶引下来,一头在煤油灯的肚子上打个结接牢,高度正好在眼前,不高不低。

  

  高了,灯火照不下来,下面一团阴暗,看不见针线眼,一个不小心会刺了手指,那血便会在针眼处冒出个头来,然后一股脑儿就流了下来,王寡妇在娘家做姑娘时,经常被针刺了手,她就用嘴对着吮一吮,然后和着一口涶液一起吐出去,看也不看,便继续拉鞋线下去。

  低了呢,低了就会擦碰到床上的被子,孩子一个翻身,或者她腿子伸的时间长了,就会麻,然后会不自觉地动动,一个不小心都会忘了灯就在上面,煤油灯是用学校里老师用完的墨水瓶做的,里面灌上煤油,然后在盖子上面用剪刀戳个洞,用棉线捻一捻做个灯芯,擦个火就能点上,所以经不住碰,油会洒泼到被子上,这还事小,隔天到河边洗洗,用脚踩踩,晒一俩个太阳,那味也就渐渐淡了,时间一久,也就没了气味,可灯火一个不小心会烧着被子,惊吓了孩子不说,可能还会出个火灾什么的。

  以前她男人在家的时候,就曾发生过这种事,那时孩子还没呢,她男人就睡在她旁边,就像现在她俩孩子睡在她边上一样,她就吊好灯,给他拉上工的鞋底,那时队里要选男劳力去做义务工,挖土抬泥填大圩,白天穿雨靴,寒水经常进了去,一天下来脚都麻木了,晚上回来洗个脚,若穿上软软的新布鞋,一天的劳累也便消了。那天的灯吊的太低了,以至她男人一个翻身便碰翻了灯火,吓死了她,也惊醒了他,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敢在她拉鞋底的时候随便翻动,不过,王寡妇说他男人,以后翻身是可以的,关键是你别往我这边靠啊,灯可在我面前呢,不翻才怪。

  她男人就憨憨地笑,不答,寻思,该翻时还是得翻。

  王寡妇的男人其实并没有埋入土里呢,也就是说,还没死呢,只不过王寡妇说就当那个男人死了,自己好安心地守个寡什么的,可村里人谁都知道,他男人现在可有出息了,先是在村里做木工,谁家差个桌椅凳子什么的,他随手拿把斧头小锯就能整出来,后来到乡上厂里做工,时间久了,又做起了业务员,陪着厂长在外面到处跑,下馆子,住旅社,后来厂子大了,领导也信任他,再说外面的门路他也熟,就让他一个人到外跑,起初他还三天二头回村子呢,后来就十天半载没消息,也没个口信什么的,偶尔地回来一次,王寡妇便多了几句埋怨,她男人也不理会,嘴噘着,不睬她,说多了,要么就头也不回地到厂里宿舍睡去,更长时间不回,要么就吵个几句,冷战一打半年之久。

  时间长了,村里便多了点闲话出来,那些成天追着太阳晒的媳妇们,一会儿说她男人在外有女人了,一忽说她男人嫌她生不出儿子不要她了,反正好多人在嚼舌根子。

  王寡妇就想问一问自己的男人,到底是找了细婆娘,还是嫌她不能为他家继香火?可她男人再也不回来,她想好的话都没法当面和他说。

  再后来,村里好多人都说在镇上看到她男人和另一个女人一起来一起去的,风光的不得了。

  王寡妇就到厂里找,找不到就跟厂长要人,厂长告诉她,她男人早被调到县里了,由于业务精,头脑灵活,被县里的总厂调用去了,王寡妇从来没出过乡一步,那天她还是鼓着勇气去县里了,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厂长所说的地方,她怀疑厂长诓她,可人家话说的明明白白,人不在乡里。

  这个死鬼,王寡妇天天骂,也没骂回她男人,倒是俩个丫头会走路了,会喊妈妈,爷爷奶奶时,一直不见其真面目,王寡妇知道那个男人是真的不想回家了,死了也应该有个消息,好让她去收尸,不然她绝不会教俩孩子学叫爸爸。

  有一次王寡妇正从场上回来,就听到那些舌头有鞭子长的村妇说起她男人,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手除下头上扎的方巾,一边就站在村口的桥头上就扬开了口,说,以后我家男人就当死了,我就是一个寡妇,谁要是和一个寡妇过不去,我就和谁一家过不去,孤儿寡母的,说到做到,到时就不要怪我一个女人家成泼妇赖上谁家。

  这么一嚷,以后谁都没再提过,至少没有让她听到过,倒是王寡妇的名头就由此而来了。

  这么些年,王寡妇依旧守着她那小草屋,孩子渐渐地成长,她男人还是没回来,没有死消息,也没活消息。

  倒是经常听到王寡妇对着窗户外的黑影骂天骂地骂祖宗,她的门前屋后常常会有几个村里的男人转来转去,老光棍穷年轻,就连村会计都经常借着做工作思想的名义到她家坐坐,但从没听说过她风风雨雨,倒是在夜里经常相互撞上的渴男人们才知道,那道门守的紧呢。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孩子也大了,找了好人家,她男人呢,真的是找了个细的,帮他传了种,续了香火,她倒不怪他,这么多年,有多少怨恨,也都化成一日一日的时间消磨掉了。

  前年她脑溢血死在女儿家台阶上,她男人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乡亲们才恍悟,她姓王,不是寡妇,只是单身了这辈子,守着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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