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母亲】

母亲

清秋时节,我和儿子回了趟老家。近些年随着我和父兄陆续迁离这块故土,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偶尔一次回家,族兄招待酒足饭饱之后,坐在门口面对青山,远处阳光依旧如昨却略显落寞,族伯族兄依旧热情却渐显沧桑,渐渐老去的亲人谈起了恍如经年的往昔,才知自己已是中年。当伯母与族嫂又千篇一律的谈起母亲时,此时不知为何有些黯然神伤。

38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清冷季节,母亲离开了我们,遥远的太遥远了,唯一留下的结婚照早已模糊,却总有族人不断提起,或许是回家次数少了,或许是时间的沉淀早已把命运中的关键词—-母亲定格下来。生是你生,长是你长,母亲,我们生活的其他一切在你面前都太渺小了。

母亲的一生是可怜的,她的生命空间如此狭小!从不足三里的娘家嫁到这个小山村,住进了一栋土改时分给五六户人家的百年老屋,这是一幢两栋联排九室二厅的大土房,破旧不堪,四处裂缝,人畜同住,上厅孩子在哭,下厅鸡鸭在叫;乌七抹黑的厨房几家共用,一家生火满屋熏烟,楼上的倒板摆着几副寿木,不时有老鼠爬过蹦蹦作响,在黄昏时分令人毛骨悚然。大房小房秸杆房,伴随着阴暗潮湿,人口却在疯长,每家小孩六七个,一栋大房子常有吵闹打架声,小村的空气充满了莫名的烦躁。

大集体的年代,人们的所有空间就是在这个小山村。田里种地,山上砍树,沟渠里打猪草,一切为了工分,有了工分,才有孩子们的口粮。母亲干活是出了名的,别人干活磨洋工,讲笑话,母亲却风风火火,拔秧一大把,背个木头比男人重,养猪一年三四头,累得像头牛;她身板宽,嗓门大,心眼直,走路咚咚响,却不入时宜,结了几个姐妹也得罪了不少人。在那个大堆人窝着的小山村里,在那个要养活一大堆人的年代,人们为屁股大的土地争得头破血流,为些个邻里琐事,破口大骂,为了小小利益,互相嫉妒,捕风捉影,诬告盛行。这就是母亲那时的生存空间,仓禀不实如何知礼节?母亲的善良被当作软弱,此时的单纯也只是愚蠢,母亲直率又要强的性格,使她常与人争吵,生活还在继续,而母亲心中已多了许多怨气!

生存空间固然狭小,家庭琐事也将生之可恋的温情逐渐消磨!母亲与奶奶那时都很要强,而父亲总是孝道先行,向着奶奶,风霜刀剑严相逼的现实无法逃避,小文人式的父亲在体力上无法分忧,还有些迂,与母亲性格不合,时有争吵打骂。生活的里里外外总在不停的争吵,母亲心中已无可恋!

在一个清冷的秋天,母亲又一次在队里山上干活时为些许风言风语大声争吵,再也无法承受生命之重的母亲喝下了断肠药,土车子推着他走了一个小时,却终究没有走出他生活的这个村子。

母亲的一生是可怜的,她的生命时间何其短暂!30岁的生命何其匆忙,做女儿时没上过一天学,天天就是打猪草干农活,洗衣做饭,父亲说母亲相亲都还穿着一件打补丁的衣服。嫁人后只有更忙,英雄母亲的称号,让家里有了一大堆的孩子,白天上工晚上还要偷砍竹子,背到十几里外的渡口去换钱,贴补家用,回来还有忙不完的家庭琐事,人生忽尔30年,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何曾让人有喘息的闲暇?母亲固执的认为生活永远如此不会有希望,没有时间停下脚步安慰自己的灵魂,生命终究行而不远。

母亲去后,父亲去见外公,外公冷冷的丟下一句话:你去准备好几个饭盘和打狗棒吧!悲观的父亲掩面泪流,村里的老者劝慰说:石头焐了也会热的,孩子会长大的。1980年村里分田到户,在最需要壮劳力的时候却没了母亲这个壮劳力,二哥不得不辍学回家,13岁学会了犁耙,近80岁的奶奶也干起了重活,甚至为了扛个打谷机也要有求于人,却终究混了个温饱。1982年奶奶去世后,家里甚至连蔬菜都是有上顿没下顿,有菜一钵南瓜汤,没菜一钵腌菜汤,日子过得虽慢,身体却在发育,父亲常说那是他人生之中最黑暗的一段。生活固然很苦,命运却在翻页。1985年,父亲成为乡里第二个转正的教师,身材瘦弱受人白眼的父亲开始受人尊重;1986年,家里买了第一辆大桥牌自行车;1987年大哥成为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让人觉得很是稀奇,同年家里盖起了新房,离开了那个破旧老房子;之后,二哥娶了媳妇做起了生意,而我在几年后也考上了大学时常有人问我母亲不在是否觉得可怜,我却觉得我的少年虽有劳作艰辛,却自有几分自由自在的潇洒。

多少年来,我固执的认为母亲是懦弱的代名词,瞧不起她的离开,然而不断有人提起她,为她惋惜:她是一个多么能吃苦的人,粗壮如牛,不停地干活;她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有点好吃的就招呼别人,毫无保留;她又是一个多么热情的人,愿意帮人,待人热忱。然而她只知吃苦,却无乐观,只有善良,却无心机,待人热情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强。在那个嫉妒成风,诬告盛行的年代,犹如生活在蚊子嗡嗡作响的森林里,母亲是一头无所适从的狮子。终究她是可怜的,如果她能挺到第二年1980年的分田到户,她完全有能力种好自己的田搞好自己的家庭,不必去大集体干活,听那些风言风语,吃饱穿暖的生活让一点幸福就满足的母亲会象牛一样的累下去,满足的活下去,然而没有读过一天书的母亲,看不到未来。在纷扰中尘世他想做山间的一朵野花,一颗青草,无忧的活在幽静中,犹如屈原转生一跳,母亲选择了逃避,现实无法改变,转身或是解脱。

弹指几十年过去了,小山村追随着时代不断在进步,轿车开进了村庄,房屋变的更加洋气,没有读过书的母亲怎么也不会想到世界变得如此之快!追寻工业文明的列车拉远了村人们的视野却让人们变得更加和气。因为走的越远越会放大当初的原点,树高千尺终究忘不了根,有母亲在再远的远行都有故乡有母亲在孤独的乡愁才有归宿!而母亲你在哪里?青山依旧,溪水长流,作为那份苦难见证者老屋和樟树都在风雨飘摇中倒下了,老屋旁边可供回忆的那些旧物的已经越来越少,少时种下的水杉沿着天空舒展着翅膀,老式的碾磨在柴草中即将淹没它的存在。山岗上母亲的灵魂之所树木遮天,刺藤的蔓延正在掩盖着它存在的痕迹,每次清明的祭拜,总担心她的存在会无人记起,因为为她惋惜的一代人正在老去!

生活还要继续,我只想说生活二字不易,生要坚强,活要开心,生而存在是为对得起为对得起大自然对生命的赠予,活而开心是为了对得起家人和自己,好好生活吧!谨于此文献给苦难的母亲和生活中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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