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抗战老兵的传奇经历

杨光荣是一位有着传奇色彩的抗战老兵。曾参加过中国远征军入缅对日作战和衡阳保卫战等战役,历尽艰险,九死一生。

远征作战

杨光荣1920年12月出生于江苏省铜山县,1939年考入成都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17期,1941年秋分配到第五军军直战车防卫炮营,任见习官,即候补排长。

1942年1月4日,日军开始进攻缅甸,英缅军队节节败退,日军迅速进逼仰光。这时,英方吁请中国军队入缅援救。2月16日,中国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命令先期集结于滇缅边境大理、保山一带待命的中国远征军依次入缅。

中国远征军由国民革命军第五军、第六军、第六十六军组成,司令长官为罗卓英,副司令长官兼第五军军长为杜聿明。按照中英双方约定,中国远征军的运输补给由英方负责,而英军却于3月8日轻易放弃仰光,部队后撤,根本顾不上中国军队的运输。考虑到战况紧急,中国远征军命令第五军自行集中汽车500辆,先将二○○师运入缅甸接防,其他部队后续跟进。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方面不再同意英方继续指挥中国军队。不久,美国将军史迪威以中国战区参谋长兼中国远征军总指挥的身份,赴缅指挥中国远征军对日作战。

二○○师接防后,随以其六○○团、搜索团的一个装甲车连、一个工兵排和军直单位的一个战车防卫炮排为前卫,占领同古阵地。由于战车防卫炮营是军直单位,在作战时要配属各师使用,这次杨光荣所在的战车防卫炮排就是配属六○○团使用的。

以六○○团为主的先头部队到达同古后,立即派出1个步兵加强连、1个工兵排、1个战车防卫炮排、3辆装甲车,到同古南12公里的皮尤河一带布置前哨警戒阵地,统一由搜索团副团长黄行宪指挥。杨光荣也随战车防卫炮排到达前哨阵地。

3月19日上午,80余名日军大摇大摆地从南向北顺公路进入中国军队的警戒阵地,前面是身背步枪骑自行车的,后面跟着武装摩托车队。由于中国军队的工事相当隐蔽,日军根本没有察觉。当前面的日军接近200米长的皮尤河大桥北端时,忽然听到一声震天巨响,桥上的日军有的被当场炸死,有的被炸进河里,日军的钢盔、尸体、自行车一同在空中飞舞,被炸进河里尚没有毙命的日军拼命泅渡。这时,中国军队枪炮齐鸣,干净彻底地把这些日军送到了阴曹地府。尾随的日军,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往路旁的树林里跑,他们哪里有子弹的速度快,还未等他们跑到树林,已全部被击倒,无一逃窜。

这次前哨战,前后用时不足一个小时,共毙敌74人、击伤13人,是一场漂亮的伏击歼灭战。在打扫战场时,中国军队才弄清日军的部队番号、兵力番号、作战企图和作战方案。经团部、师部逐级上报后,由中英美三国同时广播:“……侵缅中路日军五十五师团,在皮尤河被盟军消灭近百人,缴获地图、武器、车辆甚多……”。

经此一战,盟军总部开始对中国军队刮目相看。日军也认识到,此敌之所以如此坚强勇猛,原来是当年在广西昆仑关大战中击毙他们中村正雄旅团长、并把他们两个联队消灭在昆仑关的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五军。

前哨阵地警戒战斗结束后,参战各部均撤回同古归还建制。而恼羞成怒的日军使用重兵对同古进行疯狂反扑。在这里,二○○师与日军展开了殊死搏杀。一个院落、一个碉堡、一处阵地往往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数十次易手;大街上到处是弹痕累累,双方士兵的尸体随处可见。

守卫同古的目的是为了掩护主力部队集结于平满纳。但史迪威却把第五军的其他部队派到了别的战场,二○○师已是孤军作战,时间一长,就有被全歼的危险。军长杜聿明纵观战场形势,果断下令二○○师突围归建。在师长戴安澜的指挥下,二○○师顽强坚守12个昼夜后,全部撤出战场。

奉命回撤

5月上旬,因指挥失误、各部协同不力等多种原因,使缅甸战场形势急转直下,中国远征军不得不实施战略撤退。在撤退问题上,重庆统帅部与史迪威将军的意见发生分歧,重庆统帅部要求远征军退往国内,而史迪威则要求退往印度。结果,远征军三十八师和二十二师退往印度,也就是后来的中国驻印军,其余部队则退往国内。

当远征军作出撤退决定的时候,缅甸境内的腊戍、八莫、密支那等地已被日军占领,从这些地方通往中国的要道被切断,远征军已不能从正常路线撤退回国。此时,远征军不得不考虑走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线回国,即先穿越缅北的原始森林,再翻越崇山峻岭分散回国。

由于排长阵亡、副排长失踪,杨光荣由见习官升任排长。他带领全排仅剩的17名士兵,将战车连同火炮破坏掩埋后,轻装踏上了回国之路。从5月下旬开始,他们穿越缅北原始森林、翻越片马山、高黎贡山、野人山、碧罗霄山,途经孙布拉蚌、福贡、维西、剑川、大理,最后回到昆明杨林驻地。整个行程数千公里,历时3个多月。

缅北原始森林素称绝地,这里古木参天、遮云蔽日。森林内潮湿不堪,到处是蚂蚁、蚂蝗、蚊虫等千奇百怪的虫子。尤其是蚂蝗特别厉害,人经它咬过,破伤风病随之而来。一个发高热的人一经昏迷不醒,蚂蝗马上就去吸血,加上蚂蚁和各类小爬虫的侵蚀,最多不过3个小时,大雨一冲,即变为一堆白骨。这一地带,疟疾、回归热及其他传染病也大为流行。官兵死亡累累,前后相继,沿途尸骨遍野。

远征军撤退时又恰逢雨季,整天大雨滂沱,水势泛滥。官兵走在森林里,常常是泥水没膝,坐也无法坐,蹲也无法蹲,只能在风雨中摇晃前行,实在困了,就穿着雨衣靠着树干打个盹。杨光荣带领17名士兵在莽莽林海中转来转去,根本找不到路,有时一天也没有转出一个山沟,有时转了两三天,又转回了原地,有时跟着友军大队人马乱闯。就这样,杨光荣和他的战友在缅北原始森林里转悠了十来天,终于钻出了林海。接着,他们按指南针指示的方向继续向东行进,3天后,到了孙布拉蚌。

不久,杨光荣一行在片马山西侧又遇到了缅甸当地一小股土著武装的拦截,要他们缴械。杨光荣急忙派人与这伙土著武装交涉,答应他们,待请示团部后再作决定。其实,哪有什么团部啊,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随后,杨光荣派通讯员去侦察情况,通讯员回来说:“土著就几个人,几条枪,且其头目正在抽大烟……”杨光荣想:像这样的土著武装也要吃掉我们,长途漫漫,我们将如何回国?于是,他果断下令:“机枪封锁土著机关大门,一部力量迂回到土著机关后方,占领有利地形,其他人员端起枪随我向里冲。”枪声一响,这伙人全慌了,结果,他们倒是先举起了双手。

杨光荣认为收编这些人无甚作用,反而会增加负担。遂把他们的枪栓没收,并让他们提供大米、香肠、干腊肉和缅币若干,再派两匹马驮着,然后指定两人带路,继续行军。3天后,杨光荣把没收的枪栓交还这两个带路的人,并放他们原路返回。事也凑巧,就在杨光荣等人继续前行一段路程后,又碰到了一股更大的土著武装拦截,又要他们缴械。杨光荣坚决不缴械,双方对峙到太阳快要落山时,友军九十六师的大队人马赶到,方化险为夷。

在回国途中,杨光荣他们不但要承受劳累、伤病以及饥饿的折磨,还要时时提防山中虎、豹、狼等野兽的袭击。在高黎贡山,杨光荣他们正准备宿营,突然间,两匹马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声,连蹦带跳地朝人群跑来,所有的人立即预感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原来,不远处一只豹子正向马靠近。杨光荣迅速命令士兵用机枪、步枪同时向豹子开火。枪声一响,豹子挣扎几下就断气了。全排人员也因此改善了一次伙食,并得到一张豹皮。后来,到达云南维西时,为解断粮之苦,他们还用这张豹皮换了20块大洋,又用大洋换了他们急需的大米和肉。

在山里,不明的水不能乱喝,不明的山果不能乱吃。喝了有毒的水常会胀肚而死,吃了有毒的山果也会昏昏致死。在高黎贡山东部,杨光荣他们就有过一次集体食物中毒的危险经历。一天晚上,杨光荣一行宿营后,却找不到一粒米下锅,饿得发慌的士兵忍不住到处找野果子吃。不久,一个士兵发现一种像香蕉一样的野果子,他率先咬开尝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异味,就是稍辣一点。又过了一会儿,大伙见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除哨兵外,都吃了这种野果子。后半夜,哨兵让换岗时,却谁也叫不醒。杨光荣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就是不能起身。因杨光荣吃得少,约两小时后,第一个醒来。看到这种情况,杨光荣急忙让哨兵找山泉水,给每人灌了两壶后,总算都醒过来了,但没有一个不感觉晕晕糊糊的。

俗话说,日久生情。自从杨光荣一行得到两匹马后,人与马之间就逐渐建立了感情。这一路也多亏了这两匹马,它们驮粮食、驮病号,有时人走累了也偶尔骑上一骑,着实给了全排人员以很大帮助。而且,这两匹马也非常温顺,只要病号在马背上一动,就会立即停下,等其他人把病号扶好后,才重新开始向前走。每到一地宿营时,马就自动去啃草,绝不用专人去看管,只要驭手一唤,马就会自动跑来。当全排人员走到距云南福贡还有百余公里的碧罗霄山时,士兵们饿得实在走不动了,有的出现浮肿,有的数次饿昏。杨光荣想,不能眼看着士兵饿死啊,遂决定杀马。其实在他们到达碧罗霄山之前数日就已断粮,全排人员东找一点,西找一点,从没有人动过杀马的念头。杀这两匹马时,全排人员都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若干年后,杨光荣还回忆说,要是没有这两匹马,全排就不可能全员回国。

8月底,杨光荣带领全排17名士兵艰难到达昆明杨林部队驻地。不久,他就晋升为副连长,并参加整训学习。

保卫衡阳

1944年5月底,为打通中国大陆到香港、越南等地的陆路交通运输线,日军对长沙发动了第四次进攻。6月19日,长沙沦陷,日军满以为大功告成,可以顺利南下,不成想却在一座人口仅有20余万的小城市湖南衡阳,遭到中国军队猛烈的阻击。衡阳保卫战从6月23日中日两军交战开始,到8月8日衡阳失守,共历时47天,中国军民以守军1.6万余人、民众3000余人的代价,取得了毙日军约两万人、伤日军近6万人的辉煌战绩。尽管衡阳最终失守,但衡阳保卫战却在中国的抗战史上留下了重要一页。

战役开始前,杨光荣所在的第五军四十八师战车防卫炮团一营正在云南嵩明整训。5月下旬,该营接到命令,调赴湖南九战区配属第十军作战。受命后,该营立即检查车辆,补充械弹、油料、给养等战斗必需品,并于第二天夜里出发,先经公路到达金城江,又搭火车直抵目的地衡阳。由于两地相距甚远,当完成这次调动时,已是7天以后了。就在部队调动之前,杨光荣升任该营一连连长。

6月23日至7月4日是战役的第一阶段。日军进攻的重点是衡阳南侧的预备第十师阵地。由于预备第十师占据着五桂岭、天马山一带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可以控制全城,加之师指挥部就设在五桂岭下,又极大地鼓舞着士气。而日军在攻克长沙后,一直未遇强力抵抗,即使到了衡阳,也在战役开始的前3日“顺利”占领了湘江东岸飞机场和火车站等地,思想上出现了麻痹,轻兵冒进,可以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当日军的攻击炮火覆盖射击完毕后,步兵蜂拥向预备第十师阵地扑来,200米、100米、50米,越来越近,30米时,中国守军一齐开火,刹那间,弹如雨下。日军丢下大量尸体,狼狈回逃,中国军队又趁机打了一个反冲锋。就这样,双方往返三番五次冲杀,大战近10天,日军终未攻克中国守军的阵地,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不得不更换攻击部队。

7月5日至7月27日是战役的第二阶段。换防的日军吸取第一阶段的教训,改白天强攻为夜晚偷袭,连续多日,阵地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数易其手,战场呈胶着状态。日军见久攻不下,便动用了空军,但慑于盟国空军的截击,白天不敢贸然行动,夜幕降临后,成批的日机就会出现在衡阳上空,轮番轰炸,彻夜不停。衡阳城内的工厂、学校、商店、医院、祠堂等建筑一概毁尽,到处是残垣断壁。守军的弹药库、给养处损失殆尽,连伤兵也无处安置,但中国守军的士气十分高涨,决心固守待援。日军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把进攻长沙的部队调来继续攻击。

7月28日至8月8日是战役的第三阶段。换上来的这支日军的攻坚能力比先前的都强,他们选择的攻击时间既不是白天,也不是晚上,而是选在拂晓或黄昏。攻击的手段除进攻前用飞机狂轰滥炸、炮火覆盖射击外,还施放了毒气。此时的中国守军经过一个多月的拼杀,虽阵地犹在,但人员伤亡惨重,又加上天气炎热,瘟疫流行,伤兵得不到治疗和安置。结果,只能收缩阵地,集中兵力,几经调整,阵地一天天缩小。等到日军再次大规模进攻时,守军只有招架之功了。8月8日拂晓,中国守军仅存1200余人,在外无援兵、内无弹药的情况下,衡阳落入敌手。

当主力部队撤守汽车西站、花药山至回雁峰一线时,杨光荣的战车防卫炮一连扼守的西禅寺高地就暴露在阵地前沿了,而这个阵地又是日军进攻的必经之路。日军猛攻,杨光荣所部官兵奋勇抵抗,怎奈众多战友相继战死。杨光荣携余部迅速跑到营部向营长报告,营长当即命令杨光荣带领营部勤杂人员18人和一连撤退下来的尚能战斗的16人夺回阵地,夺回火炮。否则,就不要回来。

8月2日晚上,在反攻战斗开始前,杨光荣作了战斗动员,他说:“弟兄们!忠勇报国的时候到了,喋血疆场的时候到了,凡是有血性的中国军人都应该冲到前头,这次不收复阵地,决不回来!”随后他带着这支小小的突击队直奔西禅寺高地而去。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杨光荣把一连的16个人分成两个战斗小组,由欧阳副排长率领;把营部勤杂人员18人分成3个战斗小组,由杨光荣本人亲自率领。为了夜间战斗容易识别,杨光荣规定,军帽一律反戴。杨光荣率领三个战斗小组刚从北侧运动到西禅寺围墙脚下时,不幸被日军哨兵发现,这个哨兵慌忙开了一枪。这一声枪响撕破了宁静的夜空,反攻西禅寺高地的战斗由此开始。

一连欧阳副排长率领的两个战斗小组听到枪响,迅速从围墙西侧翻入寺内,大声喊“杀!”与此同时,杨光荣让营部一个战斗小组暂时留在围墙外,率另两个战斗小组也迅速从北侧跃入寺内,与日军展开拼杀。营部班长晋月泉直扑日军哨兵,一枪结束其性命。杨光荣抱着一个挎图囊的日军死死不放,急得这家伙嗷嗷乱叫,一蹦一踹。另一日军见状,急忙用刺刀朝杨光荣的后心刺来,说时迟,那时快,营部军械兵张朋扬起枪朝敌枪砸来,因用力过猛,两枪均被震断,这个凶恶的日军顺势将张朋抱住,双方扭打在一起。张朋身高力强,渐占上风,腾空右手,拔出手榴弹将这个日军的脑袋砸裂。接着,张朋又帮着杨光荣把挎图囊的日军干掉。欧阳副排长更是凶猛,单身与3个日军对刺,结果,被他刺死一个,刺伤一个,吓跑一个。通信兵张羽海被几个日军堵在一个墙角,无法脱身,遂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看护路锡朋与日军相互击中,彼此皆亡。一连士兵袁国柱、黄水金等人被日军围攻中枪而死。……正当双方胜负难决的时候,墙外的一个营部小组破墙而入,大声喊“杀!”见不是戴反帽的就捅。日军弄不清杨光荣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投入战斗,吓得都逃跑了。经过近两小时的拼杀,西禅寺高地又回到了中国守军的手里。

清理战场的结果是:日军死亡19人,重伤3人;反攻突击队阵亡16人,重伤11人,完好者8人。杨光荣还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火炮竟完好无损地存放在工事中。原来,日军占领高地后,忙于修整防卫工事,没有来得及详细清理战场,再加上存放火炮的工事做在地下数米,非常隐蔽,才未被日军发现。

阵地收复后,营长立即命令,营部内凡能动的人,不论官兵,一律上阵地布防。还未等布防好阵地,日军的炮火就开始了覆盖射击,接着是一次又一次地反攻,英勇的中国军人也一次又一次地把日军打退。清晨,来支援的盟国飞机飞临衡阳上空……

脱离险境

战至8月6日,战车防卫炮一连仅剩下杨光荣、4名炮兵和1门火炮。这天突然得知,日军由演武坪方向攻入市区。杨光荣急忙与营部和军部联系,但电话都无法接通。在这紧急关头,杨光荣等5人迅速将火炮拆卸并埋于大西门外的水田中,然后,躲避在残垣断壁间。

杨光荣告诫其余4人:“要千方百计脱离险境,决不当俘虏,更不能屈膝当汉奸,人虽战败,但国格不能丢。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钻隙由陆路逃走;二是由水路逃生。在到处都是敌人的情况下,5人一齐由陆路逃走很容易暴露目标,这个方法不可行;夜间由水路逃生不容易被发现,可能是一个好办法。”

方向明确后,立即开始准备。杨光荣还准备了一个水壶,这个水壶里装着代金券、符号等重要东西。等到夜幕降临后,他们5人偷偷将房檩运到湘江边,用绳子捆牢,做成木筏。就在5人向江心推动木筏时,不会水的何崇德由于心慌没有抓住木筏,“扑通”一声跌入江中,其余4人急忙施救,无奈江水既深又急,再加上黑夜中又看不清,很快,何崇德被江水冲得无影无踪。余下4人赶忙取下各自预先准备的长绳,把一端拴在木筏上,另一端用活套拴在腰间,继续向江心推动木筏。

当木筏漂流至衡阳北端石鼓嘴附近时,不幸遇到了深水漩涡,木筏不停地打转,这可把4人急坏了。为了挣脱漩涡,4人用尽了力气。但苍天总算有眼,趁一个水浪变化的瞬间,终于把木筏顺入了江心。

不久,在一个渡口附近,木筏与迎面而来的日军渡船相遇,4人立即潜入水下,木筏靠江水漂流而下,4人在水下游泳跟进,木筏与日军渡船越来越近,当日军确实看清只是几根烧焦的木头时,就未予理睬。约四五分钟后,4人浮出水面,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喝了十几口水。

木筏继续顺流而下,大约又前行5公里,杨光荣看到一艘日军巡逻艇从背后快速驶来,艇上的两只探照灯还上下左右不停地照射。很快,艇上的日军发现了木筏,随即用机枪点射木筏。其实,杨光荣他们早已做好准备,还未等枪响,就已经没入水中,并尽力下沉,靠拴在腰间的10米长绳与木筏相连。巡逻艇对木筏反复扫射了数遍,确信只是几段烧残的木头后,随即驶走。

巡逻艇远去后,杨光荣等人迅速浮出水面,因为在水下实在是憋不住了,每人都喝了一肚子水,撑得鼓鼓的。露出水面后,只顾大口喘气,长时间不能活动。过了一大会儿,杨光荣发现浮上来的士兵少了一个,袁馨不见了。他立即把木筏上连接袁馨的绳子拉了起来,结果,绳子在约两米处断了。原来,巡逻艇在反复扫射木筏时,把绳子给扫断了。就这样,又一名士兵命丧江中。

时间慢慢地过去,木筏继续向下游漂流,接近霞流市时,天即将放亮。杨光荣清醒地意识到:“如不能趁天亮前上岸,被消灭或被俘虏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因水流太急,杨光荣果断决定:“弃筏游泳上岸!”

上岸后,他们直奔山林深处,实在跑不动了,才在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3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顿感愕然,全身肿胀、手指变粗、发长脸白、眼窝深陷,经过一夜的水泡、惊吓和折腾,个个已非原貌了。

不知不觉间,3人酣然入睡。一觉醒来,天已过午,一阵饥饿感顿时袭来。在山沟里,他们找到一个小村庄,可人去村空,根本找不到人吃的东西。这时,一个猪食槽里尚存的一些猪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谁也顾不上检查是否酸腐、是否肮脏,抓上一把就填到了嘴里。随后,他们又翻到几件破衣裳,打扮成穷苦人模样,奔向渣江方向。

8月7日晚,他们来到一个村庄,欲在老乡家里借宿一晚。老乡开门一见3人的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杨光荣答:“衡阳突围的国军。”老乡接着说:“不对,你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哪像国军?赶紧离开我家,不然的话,我就要报告保长,拿下你们……”经杨光荣他们再三哀求,又拿出水壶中的符号给老乡看,才被留了下来。第二天,在老乡长子的陪同下,杨光荣他们又在附近镇上理了发,买了衣服。走时,老乡让长子为他们带路,直奔渣江。

在距渣江还有几公里的一个隘口处,十余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突然出现在杨光荣一行的面前,不由分说,就把杨光荣他们扣了下来,送到了队部。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是谁派你们到这里来的?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快交代,免受皮肉之苦。”杨光荣赶紧说:“我们是从衡阳突围出来的国军。我要见你们长官。”当杨光荣被带到他们团长面前,就把自己的连长符号交给了团长,同时还说明自己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17期学员。团长明白真相后,把带杨光荣来的人批评了一顿:“情报队胡闹!这是友军,不是什么汉奸,更不是什么化装潜入我军阵地来刺探情报的特务!”

在杨光荣的要求下,团长给每人发了一套军装,并开出如下证明:“兹有第五军战车防卫炮团一营一连连长杨光荣率部由衡阳突围,返回广西全县防地,希沿途军、警、宪查验放行……”这位既发军装又开证明的团长就是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一五二团的谢团长,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8期学员。

十余天后,杨光荣一行经演波桥、洪乐庙等地,最后到达广西全县第五军留守处。在留守处,杨光荣把衡阳保卫战的经过电告了云南师部,师部除将杨光荣他们的事迹整理刊登在昆明《扫荡》报外,还任命杨光荣为战车防卫炮团二营副营长。此后,杨光荣又带着两个炮兵连参加了桂北河池、黔南独山等地的阻击战。

后续简历

抗日战争胜利后,杨光荣调入国民党后勤总部汽车八团,进驻成都。1949年10月中旬,成都被围。也就在此时,杨光荣所在的部队在团长伊兆文的带领下全团起义。起义后,该团被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汽车4团,驻守重庆。从此,杨光荣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

1950年,杨光荣奉命支援西藏。途中,突然接到命令,抽调杨光荣等业务骨干支援38军。尔后,杨光荣作为38军的一员开赴朝鲜战场。

抗美援朝结束后,杨光荣于1956年转业到北京首都汽车公司。1958年,调入河北省邯郸汽车运输总公司。由于杨光荣是原国民党军官,文革中受到迫害。1970年,下放到河北省魏县白枣林公社连户村劳动。1972年,杨光荣携妻带女返回江苏老家。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人民政府为杨光荣落实政策。1980年春,杨光荣全家重返邯郸。此时,杨光荣已是花甲之年了。1980年底,杨光荣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由于技术过硬且全面,退休后,杨光荣被邯郸运输总公司的汽车技校返聘,继续发挥余热。1994年,考虑到年事已高,杨光荣才彻底从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

杨光荣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党员,邯郸黄埔同学会会员兼联络员。他非常感激共产党的关怀,他说:“虽然我经历了一些不幸,但与那些在历次战役中牺牲的战友相比,我还是十分幸运的。虽然我已进入耄耋之年,但我对祖国是忠诚的,对人民是忠诚的。”如今,杨光荣每天都坚持到公园散步两小时,安度晚年。

责任编辑 谢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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