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耀民:尴尬的“徐志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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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耀民,话剧界响当当的人物,然而近十年却销声匿迹,未有作品搬上舞台。让人欣慰的是,日前,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上演他的剧本《志摩归去》,赵耀民也从定居的加拿大归来,无论是话剧还是他本人,都在上海戏剧界引起不小的骚动。

近日,在上海市戏剧家协会、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主办的“剧作家赵耀民作品研讨会”上,业内专家、同行对于赵耀民剧作的“归来”热切欢迎,并对他的创作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上海戏剧学院教授张仲年说:“赵耀民的作品在上海剧作界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中国的戏剧界里也应该占有比较高的位置。”

上海文广局艺术创作中心资深编剧郑炳辉说:“赵耀民是非常另类的一个人,他是一个天才。”

中国剧协副主席、剧作家罗怀臻说:“赵耀民的作品独特,他是一个可以为之建立一个剧院或者建立一个剧社的剧作家。赵耀民不仅仅属于上海,他属于新时期的中国话剧。”……

赵耀民的大名,我早有耳闻,戏剧大师陈白尘先生门下“三剑客”之一,硕士毕业作品《天才与疯子》就已让人刮目,之后一系列作品都广受好评,曾多次荣获曹禺戏剧文学奖、田汉戏剧奖等。1996年获第三届中国话剧金狮奖。2006年,在第十八届开罗国际实验戏剧节上接受了戏剧节最高荣誉——金质荣誉勋章和证书,这也是中国第一位获此荣誉的剧作家……

虽然已经熟知赵耀民的光辉履历,也曾通过邮件采访过他,折服于他的精妙观点,但是当研讨会上,各位学者以及同行都一致由衷地钦佩赵耀民,并毫不吝啬地给予极高赞誉时,我还是有些许惊讶与好奇:那个头发蓬松、衣着朴实,会上埋头记着笔记、认真得如同一个小学生的赵耀民,究竟有着怎样与众不同的天才思维呢?这个自称是“个人体验式”写作、要把自己化身为角色才能塑造好人物的剧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夹杂了哪些“私货”呢?他所塑造的“另类”徐志摩身上又带有怎样的“赵耀民”的影子呢?

研讨会后,在话剧中心附近的咖啡店,我采访了赵耀民,抛出了一连串疑问……

“尴尬”一直是我的创作所贯穿的主题

在越来越套路化、肤浅化的戏剧舞台,话剧《志摩归去》的出现着实给人以惊喜,赵耀民以诗人徐志摩坠机死亡事件为背景,讲述的并非是人们所熟悉的“人间四月天”般的“小资神话”,而是撕开一直蒙在徐志摩以及他周围几位女性身上的“浪漫面纱”,展示历史人物真实、沉重、带点残酷的一面:上世纪一二十年代,头顶诗人桂冠的徐志摩留英归来,他“单纯地追求美”的理想,在厚重的现实面前却显得一厢情愿;他多情率真的个性,在俗世的混浊演绎下也往往演变成一幕幕“通俗喜剧”。他陷入了创作、情感和财务的危机,渐趋颓废。正当他想以启动搁置已久的“乡村建设计划”来重振精神,从泥淖中挣扎出来时,报上刊登了他死于飞机失事的消息。突如其来的噩耗,随之而来的挚友们充满溢美之词的悼文,以及家乡隆重的葬礼;还有身边伴侣的沉沦,精神恋人的变心,人间的龃龉,以及不能复归的故里,这一切都使他处于残酷的荒谬境地……

看着舞台上这个无所适从的“徐志摩”,又联想起赵耀民之前的作品中所塑造的主人公形象,我发现这些人物身上都有一种同样的状态——尴尬。因此采访初,我就把这个感觉告诉了赵耀民,他点头回答道:“确实,从第一个喜剧作品《天才与疯子》,我就有点带有自嘲、讽刺意味地写了主人公的尴尬:理想跟现实的脱节,能力和欲望的脱节。之后,无论是喜剧风格的《闹钟》《歌星与猩猩》,还是正剧风格的《良辰美景》《午夜心情》等,‘尴尬’一直是我创作所贯穿的主题,主要人物包括徐志摩都是‘尴尬人’。我所有的戏剧情境都是一种尴尬的状态。”

“能如此淋漓尽致地表现尴尬,是否你自身也是‘尴尬人’呢?”我又追问道。“我承认,我也一直处于尴尬的状态,我常有一种内心与现实的联系被突然切断的感觉。”赵耀民坦诚地答道。

1982年赵耀民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戏剧文学专业。1985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戏剧创作专业,师从喜剧大师陈白尘,获文学硕士学位,毕业后回上戏任教。八十年代,赵耀民走上了话剧创作的道路,逐渐培养起自己的戏剧理想,然而,当商品经济的大潮开始席卷话剧艺术的土壤,一切仿佛一夜间发生了变化。“我们正在精心构筑的东西分崩离析了,我们曾经自鸣得意的东西不愿提起了。‘先锋’滑向‘媚俗’,‘媚俗’爬向‘高雅’,留下了一些人尴尬地、六神无主并牢骚满腹地站在原地。这些人本来是向前看的,曾被人不无讽刺地称为具有‘超前意识’,而现在却多少有些不自觉地回头向后看,像老人那样地开始‘怀旧’了。‘超前’与‘怀旧’的两者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不能认同‘现在’。”在《赵耀民戏剧杂谈》一书收录的写于1994年的《<午夜心情>的写作缘起》中,赵耀民已经倾述了自己的“尴尬”。

八十年代初期到中期赵耀民创作的三部作品:《红马》《天才与疯子》和《原罪》,都获得了业内很高的评价,但是因为当年文艺界极左思潮和政治运动(清除精神污染、反自由化)的原因,都曾遭到禁演。进入新世纪,艺术创作的自由度宽松了,但是赵耀民的剧作在搬上舞台的过程中,总要经历诸多“难关”,比如原本说好的演员跑了。千辛万苦搬上舞台了呢,他又面临另一种尴尬。罗怀臻直率地指出:“赵耀民作品的舞台体现十之七八都不如原作。”

赵耀民的《午夜心情》和《歌星与猩猩》曾荣膺“曹禺戏剧文学奖”,但这两部戏都是《剧本》月刊直接推荐提名的,评委根本没有看过演出。事实上,《歌星与猩猩》的上演反倒让一些充满期待的观众大失所望。在日前的研讨会上,专家们都肯定《志摩归去》是今年上海舞台上少有的佳作,但是也有一些专家认为,现场的演出和对剧本本身的期待还是有比较大的反差。剧本中不只写了徐志摩爱情的浪漫,还包括了政治的浪漫、文化的浪漫、社会改良的浪漫。遗憾的是,因为时长的缘故,舞台上只集中呈现了徐志摩爱情的浪漫,剧本中穿插诗歌的反讽意味在舞台上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抒情,整个剧也有一种徘徊在“通俗喜剧”与“爱情八卦剧”间的语焉不详。

喜剧精神的残缺与创作的“尴尬”

有家主流媒体问赵耀民:你怎么评价《志摩归去》这部戏?赵耀民想了半天憋出两字:“中等”,记者又紧逼一句:“为何一个上流的剧本排成了一个中等的戏?”

“这不是挖个坑让我往里跳嘛。”赵耀民感慨着跟我说道,一脸实诚人的憨厚表情。他不愿回答上述问题,因为他虽有他的不甘与无奈,却也能体谅制作方的不易。

“面对市场压力,必须考虑商业操作,戏要上演,要保证成本,就必须找明星,要巡回演出,还要看明星是否有档期,排练时间也很短。其实商业模式国际通用,但是国外的商业机构是实力雄厚的,等得起明星,甚至可以为了一个戏造一个剧场,所以那种商业模式下也可以出精品。但是国内,受资金限制以及商业机制不到位,每一步都无奈地将就,结果整个戏就都将就了。比如,原本三卡车的布景,为节省成本,巡回演出只能装一卡车,演员表演就受局限了。实际上,现在的体制模式下,出好戏是偶然的,不出好戏是必然的。”赵耀民有些激动地说道。

“耀民他没有辜负这个时代,是这个时代没有为他创造一个适应他的体制,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看赵耀民这个人,走进21世纪的步伐非常艰难,有时候也有点例外。”罗怀臻感慨道。

“很遗憾现在的文学环境、现在的演员要把赵耀民的戏成功展现出来是有难度的。”文艺评论家郦国义直言。

在如今这个光怪陆离、浮躁不安的时代,喜剧往往被等同于搞笑剧、小品,大部分的观众看戏就是为了娱乐消遣,看热闹,看煽情的情景,通过笑声发泄一下情绪。

“在国外,有些剧即便很闹也能呈现出其中的哲理性。但是国内的喜剧,如果不强调思想性,往往就变成一出闹剧,因为导演往往缺乏自信,为抓住观众,所有演出都要抓即时效果,希望不断有彩头,如果剧场很安静,就不知道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但有的戏是需要剧场没有声音的。”赵耀民叹道。

赵耀民擅长写喜剧,但是不满足于一般的娱世性的喜剧,想写得深刻一点,“喜剧走向深刻就要有悲剧性主题作为骨子支撑着。莎士比亚的喜剧很纯真,底色是悲剧,表现手段是嬉笑怒骂。与悲剧、正剧相比,喜剧是理性的,作家们从悲剧情感和情结中超脱出来,将之喜剧化。这种现代喜剧精神的成果,就是‘黑色喜剧’。”

“脱节是痛苦的,但又是滑稽的。既痛苦又滑稽,这就是荒诞。”在赵耀民眼里,抽离了神圣感与崇高感的时代,是一个荒诞的喜剧的时代,尴尬的现代人都是喜剧性的人物,喜剧非常适合表现现在的时代。然而,如今喜剧的创作环境又是不容乐观的,讽刺类的作品鲜有上演,舞台上充斥的是如同太监般千方百计“乞讨”笑声的搞笑剧。

赵耀民指出,喜剧的问题出在真正的喜剧精神的缺乏。“喜剧精神不是单纯地搞笑和娱乐大众,那是匠艺;不是谗媚和拍马屁,那是奴性。真正的喜剧精神,一是思想的自由,即认识和批判客观世界的能力;二是心灵的自由,即对人类自身存在的缺陷和痛苦有自嘲,并通过这种自嘲达到超脱的能力。”

“天才”的诗意信仰

在翻阅了已出版的赵耀民的所有剧本后,能比较深切地感受到,赵耀民的笔总是冷峻的,充满了辛辣与尖刻的嘲讽,对每个人物都是有批判性的,没有绝对的正面人物,也没有绝对的反面人物。但是令人诧异的是,对于徐志摩,他却是罕见的“手下留情”。在研讨会上,张仲年提出:看得有些不太过瘾,不像以前那么犀利。也有专家建议不如也撕破“徐志摩”的面纱,把他也作为小丑漫画化。

对此,赵耀民坦率地承认,对徐志摩的批评确实比较少,“我比较同情他。他后期的状态跟原来回国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这有他性格的问题,他那种率真浪漫不为环境所容。死之前他忙于挣钱,写作上已经进入困境。我想写他不浪漫的一面,他并非死于飞机空难,而是死于没有诗意的生活,他作为诗人已经死了。实际上,我希望借此影射,我们这个时代是没有浪漫和诗意的时代。我真正想表现的不是历史,而是现实。”

为何会如此钟爱徐志摩,不舍得理性、残酷地批评他呢?因为赵耀民的内心也有着徐志摩一样的“诗意信仰”。或者更直白点说,赵耀民原本就是另一位“徐志摩”。正如他的好友——剧作家赵化南所言,“耀民与徐志摩有许多相通之处。在耀民平和的外表下面有颗不受任何羁绊的心,蔑视世俗规条,敢于表达自我,尽管‘学之兴废,随世轻重’是多数作家的路子,但他只跟着自己的意志与认知写作,这也与徐志摩的创作态度相通;徐志摩为人可爱真诚,多情率真,耀民也如此,他率真可爱简直像个单纯的孩子,处世待人从不修饰自己感情,不存丝毫的假意,真心情,真情绪,真态度,且又智慧幽默……”

“人如果没有信仰是失重的,一个人的信仰不一定很具体,但是必须有一种宗教的情感在里面,特别是文化人,需要有一种对诗意生活,美好生活的信仰。信仰就如同一个秤砣,能把一个人定住,如果没有重心,人就会飘起来。现在这个社会不可能提供一种统一的东西,但是你自己需要找到一份信念。”赵耀民说道。

戏剧就是赵耀民的信仰,他像信徒信奉上帝一样信奉艺术的永恒性,因而在市场大潮中,大批职业编剧忙得团团转,赶着时髦、赶着任务、赶着挣钱的时候,赵耀民却在世俗的边缘“自说自话”,困顿着“为什么写剧本”这个问题,他感悟到,“剧作者的精神危机,不在于缺乏欲望,而在于普遍地缺乏艺术上的信仰,以及体现这种信仰的匠心。正如生活的意义不在于我们求生的欲望一样,创作的意义也不在于我们成名成家的欲望;创作的意义取决于作品在时间与空间方面的价值。”他不断思考的是,怎样才能写出出色的、令人满意的剧本,为一个民族的文艺成果的积累做贡献。

“戏者,玩也。何必看得那么沉重?”有人说。“为何浪费大把的时间不接活?那些改编创作的委托,不管戏最终有没上演,都能拿到稿费,即便版权是制作单位的,又有什么关系?”有人劝他。

面对种种诱惑,还有周围人的种种劝告,赵耀民坦言,自己也曾有过偏离,但是艺术的理想又马上把他拉回原轨道。

我不太在意外界,只忠实于内心

1990年,赵耀民曾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一群丹顶鹤掠过城市上空。”这在理性精神健全的人看来,不过是一种廉价的浪漫主义的幼稚,但就是为了这个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诗意的意念,他苦思了三年时间创作了《午夜心情》。

赵耀民的兴趣不在于反映什么“社会问题”,而在于探索人的心灵。他自称是个人主义者,热衷于通过剧本创作来尽可能自由地表现他个人的情感和经验。同时,他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内心,绝不会刻意为之地拔高主题。

研讨会上的赵耀民仔细倾听着专家的意见,频频点头,但是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如果把徐志摩也写成一个喜剧人物,那就更超越了,但是我没有达到这个阶段,我也接受不了,如果这样改,我就不会去写徐志摩这个人物,我也不会去讽刺他周围的那些人了。”

也有专家表示,很怀念《天才与疯子》那种锐利。赵耀民表示:“我现在的作品不像以前的作品那样尖锐,那样愤青,其实也不会有了,像我这把年纪无法写,也不会写了。现在更多的是玩味一种生活,不是非要坚持哲学上、逻辑上的某种立场。生活的荒谬,不是某个人的德行、思想的荒谬,是整个一种状态,责任不在谁对谁错。”

对于自己的创作状态,赵耀民一直保持着清醒的自省与坦诚。“我不太在意外界的思潮和时髦,只在意忠实于自己,所以格局有些小,有些狭隘。我清楚自己创作上的弱点和局限,这要顺其自然,自己有了作品才会有,自己到了作品才会到,我希望通过学习和经历,逐步拓宽自己的格局。”

当然,理想主义的浪漫情怀也让赵耀民总是处于“尴尬” 状态,付出不小的代价。赵耀民对自己“曲折”的解释是:“也许,是我的创作偏执于‘个人经验’而有意无意地回避着‘集体经验’,作品的精神气质常常与‘时代的主旋律’搭不上调。”

那么如何来调适这种尴尬呢?《志摩归去》的剧终,赵耀民表达了理想和希望,希望诗人的灵魂因此而得以救赎和解脱,正如徐志摩在他最后的诗《云游》中所吟诵的:我希望那是一种“不如归去”的“逍遥游”。那么现实生活中的赵耀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虽然曾是上海青年话剧团编剧、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编剧、上海市艺术创作中心签约编剧,累累硕果,但是他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软肋”:“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职业编剧,好莱坞的编剧能把根本不相信的东西编得很好,不用把自己放进去,但是我不行,有点像体验派演员,我得先相信,然后在自己身上建立起这个人物,才能写好这个人物,这也是我的局限,写得比较少,比较慢。”

2008年为与家人团聚,赵耀民移民加拿大,所在单位上戏照顾到他的特殊情况,就安排他离开戏剧文学系进了戏剧研究所,主要任务是指导研究生的专业课程、毕业论文或毕业创作。不过,赵耀民希望尽快结束国内国外两边跑的状态,“安静、沉淀下来,开创新的阶段,写出更冷静、大气一些的作品。”如今创作剧本对赵耀民而言完全是爱好,他基本已经不接受约稿,代价便是戏上演的条件越来越少,与导演的缘分也越来越少,不过即使要面临这样的“尴尬”,他依然坚持写自己想写的戏。

剧作家李容评价道:“我觉得我们很多作品很难留到后世,当代都留不到。如果将来能够留下来的,绝对是赵耀民的作品,因为我们太适应这个时代。”

确实,在读赵耀民过去的作品时,我发现无论是《红马》《天才与疯子》中关于青年人的理想与现实选择的迷惘,《原罪》《午夜心情》中对爱情的拷问、对真情的呼唤,还是《闹钟》中知识分子的尴尬与窘迫,《歌星与猩猩》热闹背后“我要做人”的呼号,《良辰美景》中对即将消失的“美”的忧患……这些主题在岁月的流逝中,都没有沾染时光的尘埃,这些从赵耀民体验、感受和印象出发所描述的普通人的现实困境与精神缺失,依然是现代人生存的困顿,也将会在后辈中产生共鸣。

这位与“时代的主旋律”搭不上调的剧作家却无比真实地记录、反映了时代。这似乎有些荒诞,却也显示了如今戏剧界独立的写作姿态、独特的理性反叛和深度反思精神的匮乏。但更为荒诞的是,社会对于这些匮乏的漠视,依然让赵耀民式的人物处于“尴尬”的状态。不由地臆想:何时我们才能普遍认识到像赵耀民这样的具有独立人格、不随波逐流的艺术家的真正价值?研讨会上,有专家呼吁,在“盘点上海的文化财产”时,不能忽略赵耀民,他是上海话剧界的旗帜,我们要珍惜,要用好上海的这些旗帜、符号,甚至可以将赵耀民的优秀剧作“打包”,打到上海以外去。但愿咱们都能看到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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