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编剧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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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理工学院

前言

1999年春天,台北市现代戏曲文教协会邀请我前去为“歌仔戏编导培训班”讲课。我本来不敢答应,因为当时我虽然学习写戏已近三十年,但不是科班出身,没有系统的编剧理论修养;同时长年蜗居村野,很少外出与人交流,口才很差,上不了讲台。后来盛情难却,想想自己年过知命,何不趁此机会,回顾一下写戏的历程,总结一下写戏的体会,跟台湾的同行交流一番,抛砖引玉,不怕贻笑大方。于是同年年底,我在台北为“歌仔戏编导培训班”上了五星期的课,颇受学员们的欢迎。这份讲稿后来由台湾文津出版社出版,书名为《戏曲编剧理论与实践》。

一晃十二年过去了。2011年10月份,上海戏剧学院戏文系主任陆军先生邀请我2012年为该系开一门课,希望我把当年在台湾出的这本书加以增订,作为上课的讲稿。我想,这十多年来,自己又写了十几部戏,有了一些新的心得,愿借此机会,认真回顾、总结一番。现在戏曲编剧队伍青黄不接,想起老一辈戏剧家当年对我循循善诱的往事,我就觉得自己早已年过花甲,也该野人献曝,为培养年轻的戏曲编剧尽绵薄之力。

在谈写戏的体会之前,我先讲讲英国作家毛姆的短篇小说《乞丐》。这篇小说中的“我”在墨西哥一个小城里遇到一位与众不同的红发乞丐。其他乞丐都在喋喋不休地倾诉各自的不幸,如果得不到施舍的话,他们就接着乞求,直到你不耐烦地把他们赶跑为止。而这个乞丐只是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地站着、瞧着,呆若木鸡。如果没有人理会,他就慢腾腾地挪动脚步,到隔壁的桌子去;如果一无所获,他既不表示失望,也不表示愤恨。要是有人赏他一枚硬币,他就稍微往前挪动一步,伸出像爪子似的手一把抓住,连谢也不谢一声,无动于衷地走开。小说中的“我”猛然回忆起,这个红发乞丐二十年前是个胸怀大志的文学青年,在罗马一个文艺圈子里曾经谈笑风生、旁若无人,他怎么会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后来,“我”朝他走去,问他:“你还记得罗马吗?”他坐在教堂的台阶上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对“我”毫不理会。“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币,塞进他手中,他连看也不看,只是手动了一下,把纸币一攥,团成一个小团,向空中弹去……

这个红发乞丐的形象震憾了我的心灵。我是在穷困潦倒的时候向戏曲之神求救的。四十年来,我已经写了三十多部戏曲剧本,得过几次奖,出过戏曲选、剧作集、开过三次个人作品研讨会、还出过一本剧作研究论文选,在一些朋友看来,我可算功成名就了。但那个红发乞丐的身影却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不是担心自己生活上突遭不幸,沦为乞丐,而是担心时间老人会把我所有的作品都淘汰掉,那么在精神上我将沦为乞丐,一无所有!时间老人是无情的,公正的,古今中外多少显赫一时的作品被他宣判为文化垃圾!也有生前默默无闻的人,身后作品却成了传世之作。所以,虽然我写了一些剧本,有了一点虚名,但一点都不值得炫耀。在时间老人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时间老人是不可贿赂的,我们只能凭着对戏曲的浓厚兴趣,脚踏实地,不断探索,努力写作,得不必喜,失不必悲,只管耕耘,莫问收获。遵循“尽人事以听天命”的古训,或许是最自由的创作心态,也是对待时间老人的正确态度。

言归正传。我从学习写戏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回首写戏生涯,不禁感慨万千,既惊叹人生如梦如幻,如露如电,又觉得与戏曲结缘,给平淡无奇的人生道路添了几许月色波光,留下雪泥鸿迹,总结一番,聊以自慰。

第一讲我的写戏历程

我这四十年,大体上可以分为四个阶段:从1971年到1979年,是我于困境中努力自学戏曲的阶段。从1980年到1989年,是我走上戏曲文学专业创作的道路,乘时奋进的阶段。在那十年中,我写了现代戏《搭渡》(小戏)、《遗珠记》、《鸭子丑小传》、《阿桂相亲记》,历史剧《新亭泪》、《晋宫寒月》,古装戏《魂断鳌头》、《审乞丐》(小戏)、《青蛙记》、《神马赋》、《造桥记》、《借新娘》等十二个戏曲剧本。九十年代戏曲陷进了低谷,我还在艰难地坚持着,奋斗着,写了历史剧《要离与庆忌》、《红豆祭》、《乾佑山天书》、《王昭君》,现代戏《长街轶事》,根据传统剧目改编的《叶李娘》,小戏《戏巫记》、《骆驼店》以及《武夷仙凡界》、《林则徐》、《左宗棠》、《郑成功》等四部近八十集电视连续剧。进入新世纪以来的十二年,我创作了《寄印》(后来改为评剧《寄印传奇》)、《上官婉儿》、《妈祖》、《林龙江》、《轩亭血》、《潇湘春梦》、《傅山进京》、《萧关道》、《乔女》、《青藤狂士》、《随心曲》、《海瑞》,整理了莆仙戏传统剧目《蒋世隆》、改编了汉剧传统剧目《宇宙锋》。这一时期我的创作有两个特点:一是应邀为外省院团写的戏较多;二是演出的效果比较好,影响比较大。这一时期已上演的剧目中,晋剧《傅山进京》与评剧《寄印传奇》成为我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参加过全国各种戏剧调演,得过多种全国性的大奖,是我作品中具有全国性影响的突出代表。以前的《新亭泪》,虽然得过全国优秀剧本奖,但只是莆仙戏排演,效果并不显著,其影响只是限于戏曲评论界,并不像《傅山进京》、《寄印传奇》那么耀眼。所以业内都认为,近年是我创作的第二高峰期,(第一高峰期指我创作《新亭泪》、《晋宫寒月》与《鸭子丑小传》那一阶段)。纵观我所写的三十多部戏曲,可以发现,我写的现代戏、古装戏,一般都是写小人物的命运,而我写的历史剧,不管是戏曲,还是电视剧,都是写历史上的大人物、大事件,风雷激荡,波澜壮阔,而且都不是戏说,都是直面历史、直面人生,惨烈悲壮。我个人的日常生活是平凡、单调、寂寞的,而我自己营造的戏剧天地,却是一个颇为丰富多采的世界,常常令我留连忘返。

1、努力自觉创作

在四十年前,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安身立命于戏曲。高二时,文化大革命爆发,学业被迫中断。1968年初,我应征入伍。当兵期间,因为父亲是个被开除出干部隊伍的阶级异已分子,所以我再百倍努力,也提不了干,服了两年兵役,就退伍回乡务农。当年的复退军人大多被招工,可是我被父亲牵连,几次招工的机会都因政审不合格而丢失。我从小由祖父母抚养(我随母姓,祖父母实际上是外祖父母),1972年、1973年,我叔父、母亲先后不幸去世,赡养祖父母的担子便落在我肩上。老家人多地少,当时又不能外出打工,辛辛苦苦干一天农活,却赚不到两角钱,怎么够养家糊口?求职无门,前程暗淡,一贫如洗,苦闷难当。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还在劫难中的莆仙戏艺术之神突然向我走来了,引我走上了戏曲文学创作的道路,使我走出了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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