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春花图”的艺术真实性

朱自清先生的写景抒情散文历来有“文中有诗,文中有画”的美誉。名篇《春》便是这方面的范例。难怪散文鉴赏家们将其主体部分的内容简括为春草图、春花图、春风图、春雨图和迎春图五幅构图和谐、色彩鲜明的图画。其中的“春花图”部分,朱自清先生没有拘泥于对春花自然属性的细致描摹,而是遵循艺术创作的规律,对生活真实进行选择、提炼、集中、概括,运用白描的手法,把一幅百花争春、春意盎然的生动画面展现在我们的面前。深入剖析“春花图”的艺术真实性,我们不能不佩服朱自清先生在散文创作方面的艺术造诣。

但有人却认为“春花图”部分的描写脱离客观实际,不符合自然的规律,不能真实地再现自然美。这种勇于怀疑的精神令人钦佩,但提出的观点却有失偏颇。从体裁的角度看,《春》是一篇优美的写景抒情散文,这是毫无疑义的。抒情散文的“独特美质就在于能够让我们通过一个十分精粹、亲切的形式,读到作者对于人生或自然的感悟”(佘树森:《谈谈散文》),也就是说,抒情散文所表现的内容,是融入了作者特殊感悟的生活真实,是经过作者艺术加工过的生活真实,即艺术真实,并非生活真实的机械再现。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说“春花图”具有艺术真实性。

我们不妨以文中的“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一句为例作些分析。为了表现百花“争”春的热闹景象,作者采用了“错综交杂”的艺术手法,将杏树与桃树的叙述语序进行了颠倒,这样看似违背了自然规律,但仔细品味一下,我们会被作家的艺术匠心所折服。试想,作家如果按照所谓的“自然规律”来描写,写成“杏树、桃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人们不禁会产生疑问:这些花本来就是按这样的顺序开放的,哪来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这岂不成了作家笔下的“败笔”?因此,只有按课文的语序来写,才文气顺畅,让人感到艺术的真实。既然是“春花图”,我们也不妨从绘画的角度作些分析。因为绘画和文学同属艺术的范畴,而艺术的法则是相通的。从绘画角度看,这是一幅色彩浓淡相宜、构图虚实结合的写意画。构图上,实写百花争艳,虚写硕果累累,以虚衬实,虚实结合;设色上,先浓后淡,浓淡相间,层次感强,给人以和谐的美感。试想,如果将“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改为“粉的像霞,红的像火,白的像雪”,那将打乱作家整体的艺术构思,破坏整幅图画的和谐统一。同样,将“桃儿、杏儿、梨儿”作相应调整也会使构图显得呆板,有损图画的整体美感。作家正是通过极为简练的笔墨,生动传神地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五彩缤纷、生意盎然的春花图,不求形似而重在神似,具有极强的艺术真实性。

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在《对于一棵古松的三种态度》一文中指出,观察客观事物有实用的、科学的、美感的三种态度。进行文学欣赏应当采取美感的态度和艺术真实的标准,才能真正欣赏到作品的艺术魅力所在。尽管文学欣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能脱离“文学”的范畴,不能违背文学欣赏的规律,否则就会得出片面甚至错误的结论。历史上就不乏这样的例证。杜甫有一首诗《古柏行》中,描写诸葛亮庙里的古柏:“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本来是以文学常用的夸张手法写古柏之高大,宋人沈括却在《梦溪笔谈》中责怪道:四十围是径七尺,高二千尺,“无乃太细长乎”。林逋的名篇《山园小梅》写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是以通感的笔法,写出冬梅给人的春花一般和暖而明艳的感觉,清人纪昀却认为违背了气候条件的真实,所写“非梅”。实际上,沈括、纪昀等人并非缺乏欣赏能力,只是当他们违背欣赏规律和特点而追求某种结论时,就拘泥于生活真实而忘掉了艺术真实,致使结论偏颇。

因此,我们在进行个性化阅读的时候,只有遵循阅读规律,以史为鉴,才能读出品位,不致重蹈前人覆辙。

【作者单位: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杨寨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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