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交关”视域下的王阳明哲学

摘 要:

身心、知行、内外、形上形下相贯通,构成了阳明思想的整体特征。阳明认为身心一体,心为主宰,身为功能,心之发用显现在身行,身行则是源于心之发用,心与身同处于一气连通的现实生活境域之中。“心-身-性-理”乃是一个通贯的整体,作为身、心和合而成的人,通过秉持性、理而成为天地万物的“宰者”,此“宰者”对天地万物有一种不容已的道德责任感,致良知从根本上即出于这种“道德责任感”,它是一种为“求自慊”的自然发动,丝毫不需要外力去推动。由知到行、由良知到致良知伴随着的是明明德和亲民,明明德属内,亲民属外,明明德是体,亲民是用,体用不二。

关键词:身心交关;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

王阳明为明代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相对于一般的学院哲学家,他一生显得颇不平凡,所历艰险,所建事功,在古今儒者中皆为少见,时人称其“才兼文武”绝非虚誉。“作为哲学家,他固然有过龙场悟道之类的哲学沉思,但这种沉思并非完成于宁静安逸的书斋,而更多地是以居夷处困,动心忍性等人生磨难为背景。从早年哲学问题的朦胧萌发,到晚岁的哲学总结,王阳明的哲学历程与其曲折的人生旅程处处融合在一起,为学、为道与为人则相应的展开为一个统一的过程。”①

论阳明哲学思想常以“致良知”教为代表,此思想不仅撼动了朱子学的权威,在明代中后期的思想界掀起轩然大波,更是流传及于域外,成为东亚儒学的共同资源。“致良知”指将“良知”推广扩充到事事物物,“致”本身兼知兼行,既有充拓至极义,又有实行义。②从这点来看,“致良知”即是“格物致知”“知行合一”。“良知”为阳明思想之中心范畴,良知是“虚灵明觉”的心之本体,是天理之“昭明灵觉”,是“灵昭不昧”的天命之性。“心即理”“知行合一”是阳明哲学思想的出发点,“万物一体之仁”则是其思想体系的理论归宿。

如何找到一条诠释进路将阳明哲学中的这些核心范畴作为一个连贯整体来解读,是每位阳明学研究者都感兴趣的问题。我们知道,对每位研究者而言,在研究过程中,他必然要采取某一种诠释的进路,我们虽然不能简单地评判何种诠释进路优何种诠释进路劣,但至少应该承认在不同的诠释进路之间,有一个诠释力度的比较问题,如可以解读的文献面,以及对所解读文献意义的深浅把握等,都可以作为衡量研究者对文本解读是否成功的一个参照标准。作为众多诠释进路中的一条,本文最后选定在“身心交关”③视域下来考察阳明哲学,这一来是鉴于身心问题本身就是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一个核心关键问题,二来也是基于对阳明成学历程的一个客观考察,即青年王阳明“五溺三变”的思想历程及其向成熟思想的最终转变,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不断摆脱各种身心二元论说的过程。本文希望在立足客观、全面地把握和解读阳明著作之基础上,结合前人对相关问题的研究,从“身心交关”的理论意识出发,以期对阳明哲学做一个通盘的把握。

阳明少年时已有学为圣贤之志,因受朱熹影响,颇致力于格物穷理,然终不得其门而入,以至劳神成疾,不免有叹“物理吾心终若判而为二也”。正德三年之“龙场悟道”,正是和他青年时代以来的格物困惑有关,《年谱》记载阳明这一时期行状云:

日夜端居澄默,以求静一;久之,胸中洒洒。……因念:“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寤寐中若有人语之者,不觉呼跃,从者皆惊。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④

阳明经此一悟已然明白,所谓至善之理正是心之本体,求至善之理只应向心上求,不该到事事物物上用功,去事事物物上求,那就是义外了。就像事父、事君、交友、治民所表现出的孝、忠、信、仁,这些道理都发自于内心,是我们内心的道德冲动,是我们自己要孝、要忠、要信、要仁。格物不应该到事物上去格,而应当在自己心上格。“求理于事物者误也”,必然当“求理于心”,此就是“心即理”之说。

值此时,阳明虽已悟得“心即理”,但并未持续此说,做更详尽的阐释,其随即讲学内容却是论“知行合一”。这一微妙转向,一来透露出其“知行合一”论与“心即理”说存在着重要的内在关联;二来也反映出,阳明此时虽已确定要“求理于心”,但在理论体系上还不成一个深切周密的系统,于是不免在为学、为教上回环曲折,多徘徊在“外围”论说。当然,阳明哲学从“心即理”到“知行合一”的转向也有一种现实的考量,它针对的是当时社会风气败坏、道德水平下降的现实背景。

阳明全集中直接论及“心即理”处并不甚多⑤,我们将有代表性的几处引述如下以作分析:

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个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求个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个信与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⑥

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为善有为不善”?先生曰,“恶人之心,失其本体”。⑦

问,“延平云,‘当理而无私心’。当理与无私心,如何分别”?先生曰,“心即理也,无私心,即是当理。未当理,便是私心。若析心与理言之,恐亦未善”。⑧

晦庵谓“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心虽主乎一身。而实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事。而实不外乎一人之心”,是其一分一合之间,而未免已启学者心理为二之弊。此后世所以有专求本心,遂遗物理之患。正由不知心即理耳。⑨

“好古敏求”者,好古人之学而敏求此心之理耳。心即理也;学者,学此心也;求者,求此心也。⑩

又问心即理之说。“程子云‘在物为理’。如何谓心即理”?先生曰,“在物为理。‘在’字上当添一‘心’字。此心在物则为理。如此心在事父则为孝,在事君则为忠之类”。先生因谓之曰,“诸君要识得我立言宗旨。我如今说个心即理是如何?只为世人分心与理为二。故便有许多病痛。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个私心。便不当理。人却说他做得当理。只心有未纯。往往悦慕其所为。要来外面做得好看。却与心全不相干。分心与理为二。其流至于伯道之伪而不自知。故我说个心即理。要使知心理是一个。便来心上做工夫。不去袭义于外。便是王道之真。此我立言宗旨”。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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