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西部电影中自然景物美感的独特性

【摘要】本文论述了自然景物在电影中的美学功用,分析了中国西部电影中自然景物美感的独特性。其表现是:高原苍茫,黄河奔腾;野山朴拙,民风淳厚;高粱乱舞,生命怒放;可可西里,无尽苍凉。显示出一种诗意的韵味,给人以震撼与回味。

【关键词】西部电影;自然景物;意境;美感;独特性

电影中的自然景物,既可以当做人物活动的环境、人物性格形成的外因或背景来运用,也可以当做推动剧情发展,独立创造自身形象,发挥审美功能的主角来塑造。优秀的导演总能根据自己艺术创造的要求,对自然景物进行艺术剪裁,或者让它渲染主人公生存的环境气氛,或者用它揭示人物情感心理,或者将它作为银幕造型的重要组成部分乃至银幕的主体,让它展示相对独立的象征意义和审美价值。本文探讨中国西部电影中自然景物的美感独特性。

一、自然景物在电影中的美学功用

中华民族自古就有欣赏自然、天人合一的艺术与哲思传统。早在先秦时期,孔孟等哲人就借山水进行人生之思。而之前的《诗经》早已做过生命之叹。中国传统艺术中借景抒情、融情于景的佳作比比皆是;新兴的中国电影艺术,自然承传了这种优秀的艺术传统。比如《柳堡的故事》主要描写的是战争环境下,一位军人与一个农家女的爱情故事。影片通过对江南水乡优美风光的尽情渲染和描绘,为这段恋情灌注了一种诗情画意般的浪漫情调。影片从头至尾在优美的民歌小调中,向观众展现出江南水乡的特有景色:那转动的和不转动的大风车和小风车,那为麦垛镶嵌着金边的晚霞,那小河岸边骑在水牛背上向远方走去的牧童,那摇曳多姿的柳树,那悠扬动听的牧歌,一幕幕田园风光和一曲曲古朴民歌,把影片营造的淡雅、隽永。

《早春二月》则通过描绘“小桥流水”式的江南风光,揭示人物内心的波澜,命运的变化,进而融铸一种情景交融的审美风格。影片中通往西村的桥头具有重要的审美创造意义,他就像音乐的主旋律反复出现,不断强调着主题,又随着周围景色的变化,演出许多变奏。肖涧秋曾怀着不同的心境几次走上桥头,而每一次人物心境的变化都有相应的景物变迁作映衬:一次是肖涧秋从文嫂家出来,走上石桥,周围是一片银装素裹的雪景;第二次是当肖涧秋与采莲在石桥上对话,天边乌云滚动,疾风摇动树枝,骤雨击打着荷花池水面;第三次是肖涧秋从西村回来,闪动的树木上叠印出文嫂惊愕的脸……由此,同样一个石桥,三个不同的情境,与同一人物三种不同的心境相交融,造成了三种意境美,也描画出主人公命运的变化。

《伤逝》通过逼真的画面来创造意境。影片把四季中变化的自然景色与两位主人公关系及命运的变换联系在一起,极大地增强了景物的表现力。影片“在大结构上,它的四季景象的交替与涓生、子君爱情关系变化发展相适应,在春夏秋冬不同的自然情调中展开二人由相爱到隔膜出现,到貌合神离一直到最后分手的爱情历程。其中许多景象,如爱情中的花海天际,夏日里的闷雷阵阵,秋天的细雨绵绵……等与人物关系和内心世界密切配合具有鲜明的造型表现力,构成了一种心理时空与自然时空的统一,颇有民族传统中的比兴风格。”

二、中国西部电影中自然景物美感的独特性

尽管在中国西部电影之前的影片中,景物也发挥了造型、抒情,与主人公进行情景交融的创造艺术意境的艺术功用;但景物在影片中的主要功能仍旧是辅助和映衬主人公情感的一种背景,从来就没有同影片中的人物和情节处于平等的地位,更不可能超出人物和情节,占据银幕的主体位置。然而,《人生》《黄土地》《野山》《盗马贼》《红高粱》《可可西里》等西部电影,他们的共同特征则是:影片中的自然景物已不再单纯是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的背景,而是具有独立存在价值和深厚美学意蕴的银幕形象和思想内涵。

1、高原苍茫与黄河奔腾:生命力的抒发与阻遏

电影是视觉造型艺术,比之其他艺术样式,更便于对自然景观作直接的展现。陈凯歌的影片《黄土地》,就是要给安息着中华民族伟大祖先——轩辕黄帝的土地在影片中以重要地位。影片的文学剧本是如此描绘这块土地的:“落日时分的千沟万壑,蜿蜒奔走,升腾起伏,犹如推进中的海潮骤然凝固,失去了咆哮的声音,千百年来就这样庄严地沉默着。”影片中首次把“黄土地”作为主要形象推到前景,冲击观众的视觉和心理,而把传统叙事艺术中一贯突出的人物、情节移至后景;片中较多地运用大远景,故意地抬高地平线,缓缓的节奏,凝重地、有意识地让黄土地充当“主人公”。有意识地向观众呈现黄土地的多重面像:黄土地的表层,呈现给观众的是旧中国愚昧落后的历史、地理条件,是一个觉醒了的抗婚女子的悲剧命运;黄土地的深层,向观众喷薄而出的是,中华“民族蓬勃的生机和深厚的力量”。影片以黄土地的形象作为主旋律,反复在画面中重演,冲击观众的视觉,打击观众的心灵,给观众造成或苍凉、或悲壮、或感伤的审美效果,让观众不由自主地把它作为独立的艺术形象进行鉴赏。

影片中黄河的形象是像慈母一样安详、平静,自由地展开它阔大的身躯,无声地向东流去。它广阔的胸怀,仁慈的心肠,包容一切,孕育一切;偶尔她也会用迅疾的浪头,裂岸的惊涛,劈山的力量,进行破坏和毁灭。它既平静而安详,又充满了厚重和力量,它是养育挑水姑娘翠巧的粘稠的乳汁;又是影响追求光明的翠巧死寂的深潭。

2、野山朴拙与民风淳厚

在西部电影中,表现自然景物厚重与力量的,《野山》应该算一部力作,影片中许多有“山”的远景、全景以及空镜头,这些镜头的运用,给影片打造了一种凝重、厚实的风格基调。让影片形成一种力度感和阳刚美,那连绵不绝的“山”不仅是西北人民,也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一个隐喻,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进程中,这些山不变不化,有坚持有操守,是我们千秋万代屹立于世界之林的一个象征;这些山固步自封、因循守旧,成为束缚中华民族发展壮大的障碍。“山”是格挡,把村里与山外阻隔成两半,山是分界,把现代文明与落后的乡野分成两片。这里的幽静风光十分养眼,这里的纯朴民风让人感动,这里凝滞的气氛让人窒息,这里僵化的生活让人沉重。当外面的世界随着改革开放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秦岭山麓重峦叠嶂中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鸡洼窝”,却还生活在相当原始的生活状态之中,历史的车轮在这里似乎减缓甚或停下了脚步。影片通过对山的展示,既有对这里硕果仅存的朴拙美的赞叹,又有对生活在这片封闭小天地中的农民的真切理解和善意批判。

3、高粱乱舞与生命怒放

西部电影中通过自然景观展示生存者的生命活力及不屈意志的,《红高粱》最具代表性。每一个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都被影片中那一大片随风摇摆的红高粱所张扬的旺盛激情与活力所感动,情绪也会激动和亢奋起来。象征生命活力的高粱在影片中共出现过四次,第一次是一个空镜头缓缓地推出青杀口的高粱地画面,这时候,镜头是静态的,一大片挺拔的高粱,像永远挺拔、永不会向外人低头屈服的中华民族一样。第二次出现在“我爷爷”和“我奶奶”野合的时候,大片成熟的红高粱在风中掀起波浪,用它们的激情与活力,配合“我爷爷”和“我奶奶”完成成人礼,那随风飞舞的大片高粱,激情展示着“我爷爷”和“我奶奶”人性的自由舒展和热情奔放。第三次红高粱出现在日军抓住了“秃三炮”和“罗汉大叔”向众人逞威时,日军逼着众人踩倒一片又一片的高粱地,原本神秘而又深邃的高粱地,遭受日本鬼子肆虐,在一片狼藉的破败景象中,日军对罗汉进行残酷的迫害,高粱地记录了我们民族的屈辱。但是,“我爷爷”和“我奶奶”并没有向日军的淫威屈服,他们用土制的地雷和炸弹,对日军进行了坚决的反抗,“我奶奶”在这场战斗中倒下了,但那些日军却也被“我爷爷”和伙计们给消灭掉了,影片在这时又出现了红高粱的镜头,他在风中疯狂舞动,对我们中华民族不可遏制、不能摧垮、永远昂扬奋发的生命活力,进行了充分的展示,极度的讴歌和礼赞。

4、可可西里:无尽的苍凉

较之于以往的西部电影,《可可西里》更贴近生活真实,更具有“原生态的质感”,更为客观地关注西部偏远地区人们的生存境遇,冷静地表现西部偏远地区人的极限体验,他的成功,标志着新西部电影的崛起。

这部影片给观众呈现了一种可可西里的视觉奇观,它把可可西里个性化的地域特征,得天独厚的风物优势顺次展现在观众眼前:青藏线上那一马平川的戈壁滩,星罗棋布的湖泊和冰河,连绵起伏、雄奇秀美的巍峨雪山,还有那可可西里的“精灵”——藏羚羊。他向观众展现可可西里风物的美丽,同时却又给观众展现生存的艰难与危险。在向观众呈现可可西里生存的残酷之前,影片先向人们铺陈了它醉人的绝美。“可可西里在藏语里就是美丽的青山、美丽少女的意思”,因为人迹罕至,所以你在可可西里踩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有可能是地球诞生以来人类留下的第一个脚印。夜色里,四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提到可可西里,话语自豪而温柔,就像谈起自己的恋人或者母亲。绝美的全景、绝美的夜空,给几位壮士营构了一个绝美的抒情对象。只不过,影片逐渐向我们呈现可可西里神秘的、绝情的另一面。当装满粮食和汽油,充当战友救护者的刘栋,无情地被流沙一寸一寸掩埋的那一刻,大自然的残酷,可可西里的冷漠被推向了极致。而在更多的情况下,可可西里的雪山、冰河,都是人或动物死亡的见证者,无论倒下的是英雄、藏羚羊或者盗猎者,可可西里都一视同仁地沉默旁观。只有在可可西里,才能拍到这种让人震撼、让人窒息、让人绝望的画面,也只有以可可西里这种自然景致为主角,才能把观众带入让人震撼、让人窒息、让人绝望的审美情境之中。可可西里,是影片《可可西里》唯一的主角,他向观众展示了震撼人心的美学意蕴。

西部电影善于运用高山、大河、草原、寺庙等自然和人文景观,向观众表演西部社会的历史演变、西部人民的生存状况和宗教信仰。这些影片纯粹以自然景物的空间造型,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激发观众对社会发展轨迹的思索,诱导观众对人类历史进程的回味。让观众从纯粹的审美活动中,润物无声的形成历史感和理性哲思。

中国西部电影从一开始就将景物当主角,充分挖掘其独立的审美价值,创造了一种属于自己的独特审美意境,在银幕上向观众展现了别具一格的艺术感染力。当然,西部电影的这些艺术探索与尝试,还需要进一步深化,因为,某些影片中的自然景物造型还欠艺术火候,或徒有其形而不见其神,或景物游离于人物命运发展和情绪变化之外。这些都有待于西部电影创作者的进一步改进与提升。

【参考文献】

[1]李一鸣.水华的电影世界——论水华.中国电影出版社,1992.P10.

[2]小罗.追求倾向性与真实性的完美统一 ——颜学恕谈〈野山〉的创作体会.西部电影,西安电影制片厂.1988.

[3]张暖忻.红了高粱.当代电影,1988.2.

[4]李佗.〈黄土地〉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当代电影,19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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