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诺邓

诺邓,首高雅的琴曲,那般阳春白雪;

诺邓,方古老的棋枰,那般海阔渊深;

诺邓,帧精美的书法,那般疏放旷逸;

诺邓,幅简练的山水,那般写意抒情;

以高山作为毛笔,借大地铺开宣纸;

写一个往昔的故事,记一段岁月的沧桑……

时间的驿站

诺邓,位于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云龙县城西北一片葱茏的山麓之上。“诺邓”之名,源自白族语译音,最早见于唐代樊绰的《蛮书》,意思是“有老虎的山坡”。《蛮书》成书于唐懿宗咸通三年(862年),由此推算,诺邓当有1100多年的历史。现今,村里有居民400余户、2000余人,主要由杨、李、黄、徐四姓构成,是一个典型的白族村落,世称“千年白族村”。

诺邓四面环山,有“三步一阶,五步一台”的地势特点。诺水与沘江合流于此,形成了一个“S”型的水湾,酷似太极八卦,习称“太极锁水”,是诺邓显著的标志。整个村落倚山而建,至今保留着明清建筑90余处、民国建筑56处。这些建筑,沉稳而静穆,严整而幽深,有考究的门廊,有精致的雕工。而在结构上,则延袭了白族民居“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等传统式样,至今保存完好的玉皇阁、香山寺、古岭寺、云崇寺、观音寺、王母寺、龙王庙、文昌宫、三崇庙、城隍庙、魁星阁、财神殿、关帝庙等建筑,便集中体现了这一建筑风格。每当夕阳西下,徜徉于幽深的里巷,总让人感到无限沧桑。

诺邓自古便有“九杨十八姓”之说。打从唐代以来,便有江苏、浙江、福建、湖南、江西、山西等地的居民陆续迁来,逐渐与当地的主体民族——白族融合成为一个新的群体,他们既保持了中原的文化传统,又吸纳了边地的乡风民俗。洪武年间,明朝中央政府在诺邓设提举司衙门,福建黄孟通、江西李琼、河南李山峰等历任提举先后落籍诺邓。此后由于众多外乡名士入籍,至清康熙年间,诺邓已是“书声响逸、鼓乐喧哗”。乾隆时期,村内建筑及人口已具规模,并在其后的40年里连续出了5位举人。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外来姓氏中,福建黄氏家族对诺邓的发展贡献最为突出。黄家孜孜以求的治学精神以及令人叹佩的科举业绩,对诺邓的影响至为深远。至清嘉庆年间,黄氏一门已发展至145户,成为远近有名的“诗礼簪缨之族”。如果说黄氏家族还是以举业名世的话,那么,来自江西的徐氏家族,则是以理财而著称了。清乾隆年间,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徐家已经“累财至千万”,富甲一方,对诺邓经济发展及公益建设作出过巨大贡献。

诺邓与盐有着很深的渊源。早在秦汉之际,云龙一地便有先民凿井采盐。唐宋时期,云龙的盐业生产已然高度发达,形成了以诺邓为中心的村落。明清两朝,是云龙盐业发展的中兴之期,诺邓盐井产量高,盐质又好,是闻名遐迩的盐业中心。清末民初,由于资源枯竭,诺邓盐业生产有所滑坡,但尚存煮盐灶户70余家。1996年,绵延千年的诺邓井盐生产才正式宣告停产。在漫长的岁月里,以盐业为基础的封建工商业,曾对诺邓的经济社会发展起到过不可替代的作用。或可以这样说,诺邓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盐业发展史。

近年来,由于受“历史文化名城”效应的影响,诺邓文化旅游日渐升温,海内外游客陡增,前来进行考察、研究、探秘、观光的专家、学者及社科界、文化界、新闻界的人士不断涌入,使这个昔日的边地山村不再沉寂。而“诺邓”一名,竟也成了云南旅游文化的一个新品牌。

文化的阳关

尽管诺邓地理偏远,却是重教好文的地方。明代以来,从中原迁来的各姓氏族带来了“书香世族”的传统。一时间,诺邓人起家学,办私塾,兴义学,竟成一时风气。正所谓 “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树木长风烟。”由于大量熟悉中原文化的人士入籍,诺邓人对儒家文化的推崇也几近痴迷。后来,儒家思想逐渐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成为诺邓人思想信仰的一个主流。今天在黄氏后人黄永寿老人的家里有这样一幅对联:“雨过琴书润,风来翰墨香。”当是对诺邓文化环境最为生动的写照。

千年以来,诺邓诗礼传家、尊师重道的习尚,为培育人才、传承文化提供了温润的气候和土壤。据不完全统计,仅民国一代,全村就出过6名大学生,10多名中专生。新中国成立后,又出过50多名大学生,而在外地攻读的子弟则不计其数。现今,全村90%以上的男子都能识文断字。因此,在诺邓,不论是负卤背盐的赤膊劳工,还是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能背诵几篇古文,或写得一手好字,都是寻常之事。

诺邓人在科举上的成就,实在令人赞叹。这,便不能不说到“进士家”。这里所说的“进士家”,是指杨、李、黄、徐四姓中的黄氏家族。明末黄文魁首贡并出仕广东提举之后,诺邓文风渐趋鼎盛,形成了“二进士、五举人、贡爷五十八,秀才四百零”的局面。在这些灿若星辰的人物中,黄孟通、黄文魁、黄桂、黄超香、黄翔龙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全都出自黄家。而黄氏一门中,又以黄桂最为杰出。黄桂,清康乾年间举人,是声闻一时的名士,被誉为“滇中一儒杰”,云南最早的诗歌总集《滇南诗略》,曾收录过他的诗词多首。在开科取士的年代里,黄氏一门的荣耀,古宅纸墨的芳香,曾萦绕过一代代书生的梦,也曾激发过莘莘学子博取功名的热情。至今,诺邓还流传着许多父劝子、子勉孙的佳话。南明永历十年(1656年),诺邓人黄延彦在临终时就曾对子孙留下过这样的叮咛:“从来事业相传,皆由诵读为最,农商次之,必居一业,方成家政。”诺邓重教好文的习尚,由此可见一斑。

今天,处于群山环抱中的诺邓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千年文化却如村边流水,源远流长,生生不息,并不断把文化的金沙沉积在诺水两岸,留在诺邓的每一方院落,撒向云龙的每一条古道。

年代的价值

诺邓,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去处,同时也是值得深入挖掘其文化内涵的地方。君不见,诺邓的小巷是那样深,深就深在它饱含着文化的沧桑;诺邓的古宅是那样旧,旧就旧在它连结着岁月的古今。也许就是在深宅大院里,你会见到几轴传家的书画;也许就是在寻常巷陌中,你会听到一首悠扬的古曲。而那几轴书画的主人,可能就是一位饱读(《四书》的长者;而那弹奏古曲的乐手,可能就是一位谙熟《诗经》的少年。只要有徜徉的雅兴,多看几家院落,多走几个店面,你就会和那些古老的器物不期而遇,只需把几件在品貌上尚能看得过去的拿过来一瞧,你便会发现,这些器物的底座上,不是大明嘉靖的年号,便是大清乾隆的款识,横竖都是有些年头的事儿。人们常说,诺邓是一个“千年村”,实在是“诚非虚誉”。

虽然总的说来,诺邓习见的生活场景大都属于俚俗的类型,但俚俗并不等同于庸俗。有时候俚俗的格调也是极高的,滇中民间妇女身上的扎染布,就是能从俚俗中透出无比高雅的典型。这就好像是诺邓的民居,一藤二绕,互相借景,中间不过是道墙。在诺邓的小巷民居里,总能体现出十分丰富的日常情趣和异常高雅的精神追求,并让人感到它 “似曾相识”。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每一位来到山乡的人,已经很难找到昔日的滇中风物和山野景致,但正因如此,才显示出了古老文化的宝贵,显示出了田园风光的珍奇,也同时显示出了山村的魅力与涵养。抑或可以说,在崇尚物质、远离古风的时代,在这种看似清微、看似淡远的感觉里,正可以找到久违的恬适和难得的安祥。

仅就景观而言,诺邓那种《富春山居图》式的生活场景,早已是传统的中国美学的一个符号。但是,由于现实中的山乡已经被时间蚕食,被岁月淡忘,因此,这种符号实际上正在渐渐消失。当然,与粉墙黛瓦一起消失的,还有与之互生互存的那种真实的生活形态。时下,一些滇中古镇之所以声誉鹊起,正是由于“物稀为贵”的原因。而诺邓特有的文化品格和独特的审美价值,恰好在人们的精神世界里,契合了一种文化追怀的本能,这或许正是人们愿意到诺邓来的真正原因,所谓“故园风物旧时情”。

中国的传统文化,一向有“琴棋书画”之说。在现实生活中,的确就有人用“琴棋书画”来比喻过诺邓。因为,在“太极锁水”的村庄里,的确有中国古琴的优雅,的确有中国围棋的高深,的确有中国书法的飘逸,的确有中国绘画的空灵。

诺邓,你真是让人安稳的故土!

诺邓,你真是让人怀恋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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