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上的花

地衣之美,犹如它的名字,大地的衣裳。仿佛开天辟地,鸿蒙之初,地球睁开了迷蒙的蓝眼睛,它顿了一会儿,懵懂之间,却灵智初开,忽然说,我要一件衣服,于是就有了地衣。地衣出现在裸露的岩石上、土壤上,乃至于林木上,地衣出现在大地的身体上。从几个彩色的小点开始扩张,经过千百万年,如同点石成金的金手指,终将这大地画出斑斓绣锦,浮光跃金。

每次进山,我都会刻意寻找岩石。山里当然是有岩石的,但若是多了草木,岩石反而少见,因为它们早已被久远的时间风化腐蚀,成为碎砂土壤,又生长着植物,这时候,岩石往往只在山脊或者悬崖峭壁间。可那也不能阻挡我的脚步,一般的巉岩峭壁只是看起来危险,无需太矫健的身手,实在不行就停下脚步,仰望欣赏头顶之上的岩石风景。我对岩石有着一份难言的热爱,固然因为岩石本身即是天成的静物风景,更因为上面生长了薄薄的地衣,从此刚柔并济,阴阳调和,令人销魂蚀骨。

我愿意这般涉险耗力,就是为看地衣的美貌,这被人走过路过却常常忽略的景致。

山当然是令人喜欢的,山中花草树木都充满着灵气。可是,要说古朴斑斓,没有能比得上地衣的。地衣如画,可以是一幅工笔小品,也可以是宏幅巨著的印象派油画。山中看石看花看树都是风物,可更吸引我的是涂鸦般的地衣,如青草碧波一般的戈壁微孢衣,那永远如同春天般的颜色,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惹眼;淡淡的蓝紫色如同点雾的白泡鳞衣,总是在小巧精致里衍生出烟雨江南或者傍晚毡房上袅袅炊烟的味道。

在北疆,最常见也最为斑斓壮观的,算是石黄衣和准噶尔橙衣,在岩石山参差的壁墙上大块大块挥洒着色块,有灰绿色的墙茶渍地衣、黄绿色的地图衣、灰白色的粉盘裂衣,以及许多我认不出来的各种纹理和颜色都不同的地衣,它们有的单独入画,有的挤成一团一团如繁花盛开。像我这样的准专业植物爱好者,每每进山,很多时候不得不减掉花在探访奇花异草的时间,而在岩石峭壁间流连忘返,观察地衣的扩展纹路,看着它们从四周慢慢辐射般生长。有时候我盯着只有半公分左右的地衣,想它们已经生长了多久,还要经过多少年,才能集结成一大片,绘出它们自己的图画。

地衣之美,犹如它的名字,大地的衣裳。仿佛开天辟地,鸿蒙之初,地球睁开了迷蒙的蓝眼睛,它顿了一会儿,懵懂之间却灵智初开,忽然说,我要一件衣服,于是就有了地衣。地衣出现在裸露的岩石上、土壤上,乃至于林木上,地衣出现在大地的身体上。从几个彩色的小点开始扩张,经过千百万年,如同点石成金的金手指,终将这大地画出斑斓绣锦,浮光跃金。

洋红色的花岗岩上密布着橘色的准噶尔橙衣、黑色的石耳、灰蓝色的白泡鳞衣,与幼嫩的群生瓦松构成了斑斓绚丽的图画

从植物分类上,地衣是一种很低端的植物,更确切说,它是真菌和藻类的共生体。地衣酸水滴穿石般打开坚硬岩石的缝隙,制造土壤,为其他植物的生长创造条件,是大地最早的开拓者。为此,地衣常常和瓦松、瓦莲、景天这些喜欢在岩石缝隙间生长又萌态百生的植物混在一起,组成惊人的美的画面。

岩石上的地衣往往是壳状地衣。此外还有叶状地衣和枝状地衣,更容易见到它们在土壤上和枯树上。有的地衣还可以进嘴,著名的地皮炒鸡蛋里的地皮菜,即是一种叶状地衣;还有一种叫做藏地雪茶的,即是一种白色枝状地衣——雪地衣,被用来泡茶喝。其实,咱们新疆也有雪地衣,只是没人关注,更欠人欣赏它在天山雪线上纤细纯净的美丽,还有无数山林中、松树上垂挂的长长的软软的松萝,别有梦幻的感觉。

新疆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极端天气,对物种要求很高,既要超级耐热又要非常耐寒,冬夏温差高的超过80度。然而,上天仁慈,赐予我们多种多样的地衣。地衣用它沉静的顽强的生命力,在岩石、大地上画出妙韵天成的图卷,有着掠夺般的气质和美貌。岩石上的地衣,仿佛从内心伸出手,细细抚摸岩石上的纹理和宛转线条,千回百转中,体会生命与永恒的对立和统一。

岩石上的地衣和见缝插针生存的瓦松乃是天作之合

我见到最美的地衣,是冬天的戈壁微孢衣。群山枯寂,然而在白雪覆盖的岩石侧面,碧色地衣犹如春草初生,在呼吸之间荡漾着春天的气息,鲜明生动。当然还有更美的,塔城的尹锡梦老师跟我讲述他年轻时看到的岩花——零下十度左右的天气,半结冰的流水绕过岩石,而岩石上地衣有红橙黄绿黑五色,雪、冰、岩花、流水共同构成的绝美画卷。四十多年后,他仍念念不忘,向我夸耀和怀念岩花的美丽。

心向往之,我要去寻找,以后冬天我也要进山,去看最美的岩花。我曾经孜孜以求妄图知晓人生可能达到的境界,返身归来,能看到此生最美的风景,其实已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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