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汉语吸收佛教词汇的特点

【提 要】魏晋时期佛教传入中国,在与中国文化的交流、冲突的大背景下,汉语吸收了很多佛教词汇。本文就其吸收词汇的方式进行了简单梳理,同时也对部分词汇融入汉语后的发展进行了考察,发现日常生活中,我们每天用到的不少词语都与佛教有着很深的渊源。很多词汇都是通过佛教词汇的发展、演变而来的。

【关键词】魏晋时期 汉语吸收佛教词汇 特点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社会大动荡、大分化、大裂变时期,期间民族交融达到了高峰,思想文化领域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两汉神学、经学逐渐衰微,魏晋玄学日益兴盛;道教开始形成并得到发展;佛教传入中国,译经大量出现,外族的生活、文化渗透到汉族生活的方方面面,经济也在民族交流中进一步繁荣。这些都对汉民族文化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其中语言通过佛教文化逐渐进入到人们的生活中。佛教用语成为汉语词汇主要有以下几种方式。

一、音譯词

佛教词汇属于外来词,用汉字记录发音,或用汉字表示意义,在汉语造字造词的规律制约之下,经过长期使用而不断汉化。魏晋时期吸收外来词的形式主要是音译词,其中最简单、最方便的是借音词。当人们发现或认识其他地域文化中有而汉民族生活中没有的事物时,就很自然地用汉字记录下相应地域语言名称的原音来指称该事物,从而吸收到汉语中。汉代一些外族人名、地名、官名等专有名词,如来自匈奴的单于、阏支、冒顿、居次等,反映佛教思想、文化的语词如佛、僧、尼、和尚、金刚、菩萨、阎罗、禅、伽蓝、刹那等,都属于借音词。当然记音词经过展转口译,语音可能会夹杂方音而发生变化。以翻译佛经为例,从东汉开始,佛教传入中原,最初并不是由印度直接传入的,而是经由西域各国间接传入的。《魏书·释老志》:“张骞使大夏还,传其旁有身毒国,一名天竺,始闻有浮屠之教。”而且佛经的早期翻译者主要是西域僧人,如安息国的安世高,大月氏的支谦、支娄迦谶、竺法护,康居国的康僧会,龟兹国的鸠摩罗什等,他们或依据胡本,或依据梵本,许多翻译夹杂了胡语读音。如“佛”的梵文为budda,龟兹文为pud。还有一种情况是因为语音的变化,记录声音的语词多样,记音词就有一音多形的特点。如佛教的发源地“身毒”,梵文作India,又译作“深度”,音变作“天竺”,唐时又音变作“印度”。又如“浮屠”,是梵语Buddha的译音,即佛。《后汉书·西域传·天竺》:“其人弱于月氏,修浮图道,不杀伐,遂以成俗。”李贤注:“浮图,即佛也。”。以上皆为纯粹借音词。汉民族语言的习惯是音义结合、字各有义,纯粹表音的音译词不适合汉民族的心理习惯,所以相对较少。一时一地曾经流行的某些音译词也往往逐渐为自创意译词或音义结合词所取代。因为借音词在汉化过程中,逐渐加上汉字义符,使原来的借音词兼表声音和意义两个方面。

二、意译词

魏晋时期吸收外来词的另一种方式是意译词:即用本民族的语音和语素进行翻译。在吸收印度佛教语言中,这种情况占绝对优势。而且这类词从字母上已看不出梵语的痕迹。譬如:方便:梵文是“aupayika”,《汉语大词典》:佛教语,谓以灵活方式因人施教、使悟佛法真义。原义是“利物有则云方,随时而施日便。”《维摩经》:“以无量方便,饶益众生。”《维摩经·法供养品》:“以方便力,为诸众生分别杰说,显示分明。”而我们现在用义为:便利,给予帮助,钱财富裕,解手等等。根本看不出来是佛教词汇。平等:梵文是“upeksa ”,是“差别”的对待词,意思是“没有高下深浅之别。”指一切现象在共性或空性、唯识性等上没有差别。《金刚经》:“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烦恼:梵文是“kesas”,谓迷惑不觉,包括贪、嗔、痴等根本烦恼以及随烦恼。能扰乱深信,引生诸苦为轮回之因。《智度论》七云:“烦恼者能令心烦,能作恼,故名为烦恼。”现在用为:忧愁苦闷、担心、挂虑。信心:梵语是Citta-mati,意思是“对所闻佛法深信而没有疑心。”。圆满:梵语是parisphata,谓佛事完毕。始见于晋译《华严经》五十五。佛家说,十界三千诸法,都完全具备,叫做“圆满”。导师:梵语是nayaka,意思是:“导人入道者。”为导引众生入于佛道者的通称。我们现在一般用为“在政治、思想、学术或某种知识上的指导者”亦指高校或研究单位指导研究生的教师。 这类词还有“过去、现在、将来、知识、因果、众生、世界、相应、律师、解脱、转变……”等等。

三、半音译半意译词

即词语的一部分是原词读音的翻译,另一部分是表示义类的汉语词语或语素。这一类词的数量比较少。如:尼姑:男僧叫“比丘”(Bhikshu),女僧叫“比丘尼”(Bhikshuni)(简称“尼”)。在口语中又接上一个汉字“姑”,于是,“尼姑”就半音译半汉化了。忏悔:梵语是Ksamayati,“忏”是头一个音缀的对音,“悔”是意译汉语。 这类词语还有“菩萨心肠、寺院、佛像”等等。当然佛教的传入,引起的常用典故也很多,譬如三千世界、天龙八部、千手千眼、天女散花、天花乱坠、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极乐世界、拈花微笑、泥牛入海、口吸西江、借花献佛、呵祖骂佛、痴人说梦、蒸沙成饭等等。还有一些歇后语也和佛教有关,如和尚的脑袋——没法,和尚庙里借篦梳——走错了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等等。这些来自佛教文化的形象生动的语言词汇,为中国人的语言增添了许多色彩。词是一种语言建筑材料的单位,是音形义的结合体。通过音译、意译和半音半意译而来的这些源于佛教文化的词语,其形体和语音转化成汉语以后,它的意义也随之演变和发展。既有原义的基本稳定,又有原义的转移、扩大和缩小。既有词汇意义包括色彩意义的演变,又有语法意义方面的演变。简述如下:

1.基本稳定:刹那:原义是“一念顷,一瞬间”。今义是极短的一瞬间。僧:原义是“出家修行的男性佛教徒,和尚”。今义不变。此类还有:涅槃 、菩萨、佛、寺院、地狱……(不包含比喻意义,等等。)这类译词至今没改变原义,即没有发展。

2.转移:塔:原义是“坟墓”,引入汉语后,因为汉语已有“坟墓”这个词,“塔”就转而表示“佛之建筑物”。律师:原义是“佛教称谓,善解戒律者之称”。今义指“受当事人委托或法院指定,依法协助当事人进行诉讼、出庭辩护以及处理有关法律事务的专业人员。”这种情况是词义表示的概念发生了更换。在词的形式不变的情况下,词所表示的新概念的外延和内涵,完全替代了原义的旧概念的外延和内涵。

3.扩大。解脱:原义是指佛教徒修道到最后阶段,脱离烦恼,自在无碍,叫做“解脱”。即摆脱烦恼业障的系缚而复归自在。今义则扩大为:“开脱、免除”之意,泛指摆脱苦恼、困境等。觉悟:原义是指“佛教徒领悟佛教的真理”。今义扩大为:“从迷惑中醒悟过来”。这说明有的词义发展至今已经扩大了,即词的意义范围由小变大了,不再是佛教的专门用语。

4.缩小。平等:原义是“对差别而言,无高下深浅等之别日平等”。今义缩小为:(A)指人们在社会、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享有平等待遇。(B)泛指地位相等。众生:原义有三;(A)众人共生于世。《妙法莲华经文句·释方便品》引《中阿含十二》:“劫初光音天,下生世间,無男女尊卑众共生世,故言众生。”(B)众多之法,假和合而生,故名众生。《大乘义章·十六神我义》:“依於五阴和合而生,故名众生。”(C)经众多之生死,故名众生。《大乘义章·十不善业义》:“多生相续,名曰众生。”今义只有(A)发展下来,指“一切有生命的,有时专指人和动物。”

这说明有的词外延由大变小(但内涵更丰富),或义项减少了(即有的义项演用发展,有的义项只在佛经中使用)。除了以上所述词汇意义的演变和发展外,有些词义的发展还表现在色彩意义方面和语法意义方面的演变。例如“知识”原为“朋友”之义,是褒义词。后来成了中性词;“唯心”原为“一切诸法,唯有内心,无心外之法,是谓唯心”,是个中性词,而现在则成了贬义词;再如“如实”,原来是名词(观诸法如实相),而现代汉语中的“如实”是副词(“如实交待”)。佛教文化的传人,对中国语言产生了很大的积极作用。使得汉语词汇更加丰富多彩,更富有表现力,也方便了人们的思想交流。当然不可避免,由于佛教文化是一种思想文化,在带来语言丰富的同时,也给中国人投入了阴影的一面。譬如它的迷信色彩,因果报应观念深人民间,使人们迷信奇迹的出现和企盼神明保佑,降低了人们对自身力量的信心,迷失了改变客观环境的正确方向。当然这种负面思想不是本文的重点,但是这些阴影同样表现在汉语词汇里,这些词语又反过来反映着当时的社会生活和社会思想的变化。这说明文化的渗透与吸收,往往导致语言的渗透和吸收。

四、结语

魏晋时期佛教的传人对中国影响之大,以至于我们大量吸收了佛教词汇。但是由于汉民族超强的融合力,使得这些词汇消失了佛教特色,汉化之后渐渐融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通过词义扩大、缩小、转移的发展演变,使我们看不出它是佛教词汇。我们在考察佛教的影响时千万不能忽视这一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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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1989《汉语史稿》,中华书局。

潘允中1989《汉语词汇史概要》,上海古籍出版社。

张曼涛主编1987《佛教与中国文化》,上海书店影印出版。

季羡林主编1990《佛教与中印文化交流》,江西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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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宝卿2000《汉语与中国文化》,科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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