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中共中央关于天主教、基督教问题的指示》 1950年8月19日
考订
[中图分类号]K27；D63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4952(2009)06－0101－03
《中共中央关于天主教、基督教问题的指示》(以下简称《指示》)是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共中央针对基督教和天主教问题，向各中央局、各省(市)委下发的一份重要文件。学者们目前利用的《指示》均取自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1992年编辑整理的《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相关研究成果主要有：何虎生的《中国共产党的宗教政策研究》；陈金龙的《中国共产党与中国的宗教问题——关于党的宗教政策的历史考察》、《建国初期中国共产党的宗教政策略论》和《试论建国初期的宗教革新运动》；赵晓阳的《割断与帝国主义的联系：基督教三自革新运动的初始》；等等。其他一些相关文献、资料类书籍的编辑出版也基本上是从《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直接转用这份文件。
中共中央发布《指示》的时间为“一九五〇年八月十九日”，这是依据中央档案馆馆藏文件而来。如果仅从建国初期中国基督教和天主教“三自”革新运动发生、发展的脉络粗略来看，这一时间似无多少可疑之处。政协会议后，为传达此次会议精神和新政府的宗教政策以及加深各地教会与政府间的合作，政协宗教界民主人士代表、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中华全国基督教总会等五个单位的代表发起组织全国基督教访问团。访问团于1949年底、1950年初先后访问了华东、华中、华北、西北等地的多个城市。在结束对济南的访问后，吴耀宗等人转赴北京，并于5月间与周恩来就新中国基督教会存在的问题进行了三次重要谈话，7月底吴耀宗等人联名发表宣言征求签名，8月19日中央下发《指示》，强调“坚持保护信教自由”政策，并要求“各地的党政机关和人民团体从旁予以适当的赞助”以指导各地的宗教工作，9月23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基督教人士的爱国运动》的社论表示欢迎与支持中国基督教的“三自”革新运动。此后，这场被誉为宗教界的“民族民主觉醒运动”便顺利在全国展开。然而，倘若仔细研读中共中央的这份文件，再辅以其他方面的重要材料，就不难发现《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一九五。年八月十九日”的时间是不正确的。
最先让笔者对《指示》的时间产生怀疑的是上海市档案馆馆藏的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名为《关于天主教、基督教问题的指示》，所署时间是1950年7月30日，内容与1950年8月19日的中共中央《指示》完全相同，也是八个部分。所以，从内容判断，它们属同一文件应不会有错，但缘何会出现两个不同的时间?是《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中的时间错了，还是上海市档案馆馆藏文件的时间有误，抑或是两个时间都不正确?
其实，细细读来，《指示》本身的内容就隐含着其大致的成文时间。从内容来看，《指示》的前四部分是分析新中国成立后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基本状况、马克思主义者对待宗教问题的态度以及中共中央对中国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基本方针。在此基础上，《指示》的第五、第六部分是各地在处理“教会工作中的一些具体问题”时应严格遵守的原则，也就是这部分内容清楚地透露出文件的时间范围。《指示》指出：在不“进行群众的反宗教运动”的总方针下，“我们正鼓励基督教中有爱国心的分子吴耀宗等，签名发表宣言，号召以逐渐脱离帝国主义的影响和经济关系，实行自治、自传、自养为教会今后的目标”。这清楚地表明，《指示》的时间是在吴耀宗、刘良模等人发表宣言、征求各地教会领袖及教徒签名这一事件之前，而非之后。那么，吴耀宗等人又是何时发表宣言、征求大家签名的呢?这一重要的参照时间显然成为搞清楚《指示》时间的关键。好在吴耀宗、刘良模等人发表宣言的时间较易弄清，有很多资料可以证实吴耀宗等人是在1950年7月28日将题为《中国基督教在新中国建设中努力的途径》(即革新宣言)的“宣言稿子连同征求签名的信，写给全国一千多位基督教负责人士”。由此看来，1950年8月19日和7月30日两个时间都不是《指示》颁布的时间，其时间应在1950年7月28日之前。
另一个可佐证“一九五〇年八月十九日”并非《指示》的时间的重要材料，是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的陆定一于1953年12月16日在全国宗教工作会议上的总结。陆定一在这份上报中央并得到中央同意的总结中明确指出：“一九五零年七月中央指示说：‘我们对待目前中国的天主教、基督教，应当不帮助它们的发展，并反对其中的帝国主义影响，同时坚持保护信教自由，并在其中扩大爱国主义的影响，使天主教、基督教由帝国主义的工具变为中国人民自己的宗教事业’。又说：‘我们现在的任务，不是进行群众的反宗教运动，而是领导人民大众，坚决实现共同纲领，实现土地改革，争取财政经济的根本好转，广泛进行唯物主义与科学知识的宣传，来逐渐缩小宗教的市场；同时，在基督教天主教内部利用各种机会，和经过有爱国心的教徒，向教徒群众进行爱国主义的宣传，揭露帝国主义文化侵略与间谍活动的阴谋，领导和支持其中的爱国分子，有步骤地使教会摆脱帝国主义的影响及其经济关系，把教会变为由中国教徒自治、自传、自养的宗教事业。’”通过对所引内容的比对，完全可以肯定陆定一所说的“一九五零年七月中央指示”与《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的《指示》是同一份文件。也就是说，陆定一的这份总结不但可证明“一九五O年八月十九日”是一个错误的时间，更可进一步缩小时间范围，将《指示》的时间确定为1950年7月28日之前的7月份内。
围绕吴耀宗等人“发表宣言”这一线索，还可进一步确定《指示》的时间上限，即不会早于1950年7月的某日。1950年5月2～13日，周恩来与吴耀宗等人就中国基督教会存在的诸多问题，先后进行了三次重要谈话。受周恩来的启发，吴耀宗等人便有了发表宣言、征求签名的想法，并很快付诸实施。对吴耀宗等人发表宣言一事，毛泽东和周恩来都非常重视。1950年6月1日，周恩来就致电吴耀宗，认为吴耀宗等人起草的宣言“基本方针是好的。它打开了中国基督教会及其团体今后在《共同纲领》基础上在人民政府领导下的新的努力途径”。紧接着，1950年7月19日毛泽东也对吴耀宗等人即将发表宣言一事做出批示，称：“吴耀宗文件是很有用的，请考虑用内部文件方式电告各中央局及各省市委，并要他们注意赞助。”对于确定《指示》的时间上限，毛泽东的批示是一份很重要的材料。这份批示虽然不到50个字，但却留下了大量可用的信息。首先，毛泽东在批示中使用的是“考虑”二字，这表明截至7月19日，毛泽东建议中共中央起草的文件尚未下发。其次，下发文件的方式必须以“内部文件”的形式，表明是在党内。再次，下发文件的范围是“各中央局及各省市委”。最后，毛泽东要求各地要支持此事，使用了“赞助”一词。把此四点信息与《指示》逐一进行比对，结果完全契合。《指示》在当时毋庸置疑是以“内部文件”的方式在党内下发的，且下发的范围是各中央局及各省市委，就连《指示》使用的措辞也和毛泽东批示中的“赞助”一词完全相同。因此，完全可以肯定，《指示》的时间不会早于1950年7月19日，应介于7月19～28日之间。
经过上述梳理，中共中央统战部1958年编辑整理的一本“供各级统战部门和有关机关的负责同志参考”的资料集所提供的时间易于让人接受。这本资料集所刊登的《指示》的时间是“1950年7月23日”，内容与《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的文件完全相同。考虑到中共中央统战部是当时党内主管基督教和天主教问题的重要部门，而且其整理资料的时间是距离原文件非常近的1958年，加之，“1950年7月23日”的时间完全符合上面的考证，即介于1950年7月19～28日之间。所以，中共中央统战部1958年整理的资料所提供的时间应更为可靠。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中共中央关于天主教、基督教问题的指示》的时间应为“1950年7月23日”，而不是《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中刊登的“一九五〇年八月十九日”。
[责任编辑：郑 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