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日本的古代战争片时，经常看到日本武士战败后选择切腹自杀。其实，腹部并非自杀的理想部位，剖腹并不能很快致人死亡，反而令人异常痛苦，剖腹场面也惨烈而恐怖。那么，日本武士为什么会采取这种疯狂的举动呢？这和日本历史、文化、宗教有关系。
如樱花般凋谢
我们要理解日本武士的疯狂行为，首先要从武士的身份谈起。武士就是职业军人，打仗是其天职，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所以勇敢就成了武士最基本的要求。如何才能勇敢呢？这就需要武士克服杀戮的心理障碍。
十八世纪初期，日本出现了一本专门研究武士道的经典书籍，它的名字叫《叶隐》。书中提到一句特别精辟的话：武士道就是求死之道。所谓武士道精神，是果断地死、毫不留恋地死、毫不犹豫地死。一般人对生命留恋，武士道则持否定的态度，认为只有死是真诚的。武士标榜的是精神上的优越，就是心理上先能战胜自己，才能战胜别人。其实说白了，武士道就是先能“不要自己的命”，才能“要他人的命”。这是日本武士克服杀戮心理障碍的理论基础。
日本武士心甘情愿地去死，还与他们的文化价值观有关。日本人认为樱花最美的时候并非是盛开的时候，而是凋谢的时候，樱花花期不长，但凋谢的特点是，一夜之间满山的樱花全部凋谢，没有一朵花留恋枝头。这是日本武士崇尚的精神境界，在片刻耀眼的美丽中达到自己人生的顶峰、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之后毫无留恋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了，自己的心愿已经了结，一生已经不可能再有更大的辉煌了，此时此刻就应该像樱花一样，对世间毫无留恋地凋谢。
武士的这种价值观让他们形成了一种恃强凌弱的文化，即强者是值得尊敬的，身为弱者是可耻的。无论何种理由，成功是让人羡慕的，失败是很羞耻的事，会引起他人的羞辱和耻笑。选择这种痛苦的剖腹自杀方式，则是要让向其他众强者声明：“我的失败不是因为我畏惧死亡的缘故，也不是因为我畏惧痛苦，意志不坚强。我的失败是外部的不可抗力导致的。一个无惧死亡和痛苦的人是强者，是值得尊敬的。我宁肯身为一个强者而死，也不愿意作为弱者接受你们的侮辱。”
无惧死亡和痛苦是典型的强者性格。一般只有弱者才会忍受屈辱地苟活着。日本武士通过剖腹这种残忍的行为，来划清自己与弱者的界限，实践着日本武士的求死之道。
彻底的献身精神
中国有句老话：“士为知己者死。”日本武士也不例外。日本有一个剧目叫《忠臣藏》，已经上演了几百年，老百姓百看不厌。这个剧目来源于一段与武士有关的真实历史。
1701年，赤穗藩的领主浅野难以忍受幕府司仪官吉良的侮辱，拔剑砍伤了吉野。根据法律，在幕府内拔剑是死罪，于是浅野被迫剖腹自杀。浅野手下有四十七名武士，他们为了报答主公的恩情，决心为他复仇。1703年，四十七名武士经过屈辱的忍耐和精心的策划，攻入仇人的宅院，将吉良的人头砍下，再到主公浅野墓前祭拜，然后集体剖腹自杀。
虽然日本武士剖腹自杀的原因有很多，但从这个剧目来看，他们的这种行为体现了一种彻底的献身精神。日本武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献身精神呢？
我们还需要了解日本武士在古代社会中的地位。在传统社会中，武士处于统治阶层，而农民、工匠和商人都处于被统治阶层。统治阶层中，天皇和将军处于顶层，天皇只是一种精神上的符号，而将军是实际上的统治者。大名是地方上的统治者，一般武士服从大名领导，而大名服从将军领导，这是幕府统治时期的武士阶层状况。
在日本的战国时期，地方领主就成了实际上的统治者，武士的命运掌握在地方领主手中。众多武士和地方领主之间，形成有着极强宗族观念的武士团，他们坚决实行首领的命令，实行主从关系。武士对领主的献身精神，是对武士个人和武士团的基本要求，成为维持武士团组织的重要思想支柱。
维系家族荣誉
日本武士不仅具有献身精神，还十分重视家族荣誉。
日本战国时代末期，大名德川家康即将统一日本，成为日本的实际统治者，建立幕府统治。当时有一名武士被德川家康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哥哥叫左近，24岁，弟弟叫内记，18岁，他们为了给父亲报仇，潜伏到德川家康的军营中，准备刺杀德川家康。但是很不幸，兄弟俩被德川家康的侍卫发现了。
德川家康非常佩服兄弟俩的勇气，决定让兄弟俩还有他们8岁的弟弟八磨剖腹自杀。哥哥左近担心弟弟内记年龄小，不能完成剖腹自杀的行为，先让内记进行剖腹，等内记完成后，哥哥左近才开始自己剖腹。8岁的弟弟也按照哥哥的样子剖腹自杀。
前面已经说明了，剖腹对于武士是一种特权。剖腹自杀在日本战国时代一直是一种可以视之为荣誉的死法，如果领主赐死武士，不允许其剖腹自杀，才是对武士最大的侮辱。因为这意味着领主在否定此人的武士的资格，不仅意味着此人和家族的荣誉受损，而且家族的生存也会受到威胁。
因为武士自己并不从事生产，他们只能从自己管辖的住户中征收税收来养活自己，并且这种税收是固定的，不能随意增加。武士所管辖的住户都是由领主分配的，实际上武士在吃领主的俸禄。武士死后，后代的武士资格也要由领主确定，如果没有好的荣誉，直接影响后代的前途。所以，无论什么原因，武士只要能够剖腹自杀，就是在向领主表白自己的忠心，证明自己具有武士的资格，希望领主履行自己的承诺，为自己家族的生存负责。
灵魂在腹中
古代的日本武士进行剖腹自杀，还与日本的宗教因素有关。
日本的原始宗教是神道，他们的祖先认为万物都有灵魂，灵魂可以脱离物体而存在，当然人也不例外，人也有灵魂。这样，人的灵魂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从而得到永生，所以古代的日本武士可以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古代的日本人又特别崇拜自己的祖先，因为他们相信祖先的灵魂能够保佑自己，当然自己的灵魂也可以保佑自己的后代。不仅自己的祖先能够成为神灵，其他具有人格魅力的人得到大家的赞同，其灵魂也可以成为大家共同祭拜的神灵。
而且在日本人的观念里是非标准很模糊，成王败寇就是他们的标准。人死后，灵魂就都平等了。只要你的人格得到大家的尊敬，就可以成为神灵。
日本的古代宗教属于多神信仰，据说有八百多万神灵，但这些神灵之间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它有主神和从神之分。日本最重要的神是太阳女神，其人格代表就是天皇，所以日本人认为自己的国家是神国，整个世界都在它的管理之下。
在太阳女神之下，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地缘神管理着本区域内所有的神灵。地缘神的人格代表就是领主，这样地缘神就成了领主指挥下的武士集团所有成员共同遵守的神灵，从而也就成为领主控制武士成员的思想工具。地缘神不仅可以保护武士的灵魂，而且还对武士的灵魂进行监督，一旦武士有了不诚实的行为，地缘神将会对武士的灵魂进行惩罚，又称为神罚。为了避免神罚，武士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灵魂的清白。
古代日本人认为人的灵魂是住在人的肚腹中的，所以日本武士要通过剖腹来展示自己的灵魂，让地缘神看到自己灵魂的清白，也让领主看到自己的忠心，同时还能让自己的灵魂得到永生。这正是日本武士自杀的时候偏偏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的宗教原因。
（摘自《大科技》2015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