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砖【外公的土砖】

一般说来,土砖只是一种建筑材料。但我童年的记忆里,外公的土砖别有功用,它成了冬季床铺上的暖床器。

在冬季,寒冷迫使村民足不出户,我偏偏往外公家里跑。外公家不过是两百米的距离,绕过几间邻居土坯房的墙脚,拾级踏上几块磨得光秃的青石板,直接步入外公的小屋。外公总是微佝着身子,头上缠着灰黑的头巾,那打结的垂头,像只磨钝的羊角,有些滑稽。他掌心朝上斜握一支细长的烟斗,吐出一抹浓烟后,满脸聚拢的皱纹马上松散开来,笑嘿嘿地看着我说,怎么才来啊!仿佛已经等待了好久似的。

说得也对,外公只有七个女儿。母亲是幺女,又嫁在本寨,我这样的小辈跑到外公屋里,他自然高兴。照说我应该存有更多的有关外公的记忆的,可惜那时我太小,只有片段的记忆。

与外公外婆坐在铁三脚火灶旁边,一切显得温馨而妥贴。外公吧嗒吧嗒地抽着杆烟,偶尔停下翻动灶灰里的东西,有时是红薯,有时是芋头。他话语不多,用简短的话与外婆对答。临近晚睡时,外公搬出一块硕大的土砖,在铁三脚上烘烤。外公双手执砖,翻烤着六个砖面。随着土砖渐渐吸热升温,他翻转土砖的频率加快,直到他笑嘿嘿地说烫了,烫了,才急忙扯一块灰蓝的棉布包裹土砖,又在火上烘烤一番,再包再烤,最后才在最外层棉布上打个结。在昏黄的煤油灯光和火光的共同映照下,外公微佝的身子更加显眼。

等到睡觉时,我发觉被窝早已暖和,偶尔碰到热源,也是热而不烫,于是好奇地询问外公。他只是嘿嘿地笑,叫我自己想,我一猜出是那块刚烘烤过的土砖,他高兴地夸我聪明。但我再追问为什么土砖会吸热,土墙不吸热这些问题时,外公又说等到我长大自然知道。我当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嚷着要回家睡觉,除非又给我讲个故事。这故伎常演,也是收效显著。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是在外公的被窝里听故事入睡的。

也许在长辈的眼里,晚辈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我一直没听到外公亲口回答我的追问。我大到可以独自上山放牛时,曾亲眼目睹砖匠制砖烧砖。当我用手指比画出外公的土砖时,砖匠们奇怪地看我,说好像没有烧过那么大体积的土砖,单凭外公土砖颜色判断,应该是外公自己用水田里的肥泥夯成土砖,再拜托哪位砖匠烧制的。听说外公是个闲不住的人,他的手指间总能做出好多新奇的家用物品,小到滤酒的蒌子,箩筐筛簸,大到外婆和母亲的织布机。因此,我对外公捣泥制作一块暖被的土砖深信不疑。

外公的土砖,外包几层土棉布,经过灶火的烘烤,成了安全实用的暖床器。它汲取热量,然后持续缓慢地释放热力,温暖过外公家几十年的寒冬岁月。作为外公的一位外孙子,我也沾了外公的光,童年时享受过一段这土砖土布的所赐予温暖,每当想起外公的土砖,一波波难言的幸福之感就浸润着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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