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门前的梨树(二)】家门前可以种梨树吗

  当梨树在春韵里正自饱满时,父母执意要回老家,那时父亲已完全不能行走,总念道落叶归根,顺着父母的心意,送他们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

  老宅以最为荒芜的模样迎接我们,果树裹着冬衣披挂着几片干枯的叶子任小鸟栖居,院落久晒后张着细小的裂口诅咒阳光的暴虐,地里的枯叶被风雨浸蚀腐烂成肥料,小鸟抑或燕子的羽毛和着柴草卷入拐角或低洼里,小鸟疯狂地在屋沿下做窝,成群地在枝头叽叽喳喳,只有老屋拥着往日的繁华将记忆沉淀在尘缘深处。

  母亲打开一把把的锈锁,一切在薄薄的尘埃里静默,父亲坐在轮椅里凄然瞩目四周。

  我、大妹和姐着手清理,要彻底清除垃圾杂物,整理曾经主人珍爱过的物件,随处都是父亲的毛笔和画纸,它们肆意地躺卧在柜顶桌面上,抖去灰尘归类,得请示父亲该放何处。其实,那时父亲已无力再拿起它们,在眼眸能及的地方,反而时常看着闹心,不如搁置在一个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我的心阵阵痛惜,看着父亲曾经的画作,就想起父亲伏案孜孜以求的身影,本就准备为父亲筹办一次画展,可一切都被疾病击撞得支离破碎,梦的碎片再也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令父亲欣喜的场景,十几年的追逐戛然而止。

  我委婉地问父亲:那些纸、笔、画和书画报放在哪里?

  父亲不无凄凉地挥手:收起来放杂物间吧。

  那些书画报当废纸买了吧,都是你看过的。

  父亲犹豫片刻,很是不舍地点点头,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在注视着浸透他心血的这一切。

  拾掇好的屋子一下子整洁清爽了,但总有丝丝的冰凉,总还有灰尘的气息,一切按着父亲方便的式样,简单地摆放。

  再为母亲收拾另一间屋子,洗刷所有的锅碗瓢盆,当这一切就绪,太阳已偏西,时间在匆忙中走过,老屋焕发出新的光彩。

  但愿老宅用它曾经的温润能修复父亲伤痛的心,小鸟的吟唱给他点滴的慰藉,关键是家乡有熟悉的人还有门前的树连同升腾起的炊烟都能为父亲疗伤。

  从此,我们姐妹又开始隔三差五地在这条曾经熟悉的路上奔流,也开始了对老家和父母深深的牵挂。

  

  门前的梨树和院里的苹果树花满枝头,花瓣包容着花蕊笑向阳光,整个院落是雪白的花儿招展,母亲正在翻弄着院地,听见门响笑盈盈地抬起头,发丝上粘着几片花瓣走出那片花海。

  父亲在床上从开着的门便能看到满眼的果花,但他脸上依旧写满了哀伤,看我们来父亲只是淡淡地说:你们来了。

  我问:最近睡得咱样?病还就那样吗?

  父亲平静而凄然地说:比在城里睡得好点,没再吃安眠药了,只是腿越来越动不了了。

  我无言,其实,我很清楚这个病发展的结果,很无奈。

  我们帮父亲坐在轮椅上,他开动轮椅驶向门外,停在那棵梨树下,梨花娇艳地挥酒着妩媚绚烂着春华,小鸟喜悦地飞上飞下,不停地欢呼。对门的琴将轮椅上的丈夫推出门外,与我们笑笑便进去忙活了。强是因车祸瘫痪的,有好转的迹象,但目前还不能站起。

  大妹嬉笑着说:哟,你们这下有伴了。

  两人只是凄楚地一笑,是啊,生活将人逼到如此的困境,只能慌惑地面对,直面如此样长久的状态,好像还得要时间来慢慢地接纳。

  琴,真是一位贤慧而勤劳的女人,照顾瘫痪的丈夫两个上学的孩子顾着田里的庄稼操持家中一切,就这样陀螺似的不停地转,再艰难的日子咬咬牙坚持着往前走。农村的女人有很大的韧劲,仿佛是从小磨砺出来的。

  我们必须得找一位能抱动父亲的人帮忙,当下正值春耕农忙季节,凡年轻点的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只有守着孩子和几亩地的老人。我们和母亲商讨了许久,堂弟进来说:四叔应该行,离得近,就那几亩地。

  四叔的家在西头,我已不记得是哪个门,一个人影倦缩在门边一棵小树的阴凉下,向我们投来探寻而陌生的一憋,但从那张沧桑的面孔依旧能认出是坚爷,他已苍老了许多。他只认得大妹,大妹爽朗地笑着和他打招呼,他身子略微动了一下,挤出一些隐约的笑容。年轻时一直没有讨上老婆,年过半辈的他,与父亲在煤窑塌陷去逝的芹的母亲重组新家,几年前芹的母亲撒手而去,如今就和芹的弟弟一家生活在一起。老人总算有个依靠,有人养老送终,也算是安享晚年了。此时村头巷尾尽显寥落,一户户的房门紧闭,门前的枣树裸照在直射的阳光下,走进四叔的院全然不是二十年前曾见过的模样。四叔正在收拾一付犁具,显然因我们的突然造访而感惊讶,曾经来这儿已是二十年前我婚后不久的事了,幻如隔事。四叔引我们进门,四婶随之进来,为我们沏茶,一如从前,热情而又客气,他们的面容较前苍老了许多。四叔的二儿子也在家领着他的儿子,说话间才知道他独自带着孩子,媳妇在孩子出生不久跑了,已四五年没有音讯了。四婶说:他老丈人也劝他再找一个,我们想找个没有孩子的或是有女孩儿的都行,但哪有合适的。大妹很是热情地问这问那,说是上上心帮着打问一下。

  话终于切入正题,说起父亲,但我们提出叔能否帮着照料时,叔很痛快地答应了,这让我们心里很宽慰。兄弟间虽各过各的日子,必定还有一层亲情,我们千恩万谢。

  我们姐妹三人将父亲放在凳子上抬到院中,阳光正暖洋洋地倾泻在院里,给父亲洗头擦背洗脚,修剪趾甲,换上干净的衣服。

  父亲清清爽爽地坐上轮椅出去了,我们又帮母亲或洗衣或拾掇那块院地,只想这日子就这样静静地一直持续下去,也很是满足和欣慰。

  布谷鸟在屋后那棵高大的白杨树上单调地不紧不慢地发号施令:布谷,布谷,小鸟踩落的花瓣飘飘摇摇翻飞着坠落,天空薄如棉絮丝样的云彩缓缓地游移,老屋的影子随太阳行走变化而记载时光的流失。

  老宅在母亲的呵护下又盎然生机,即使我们走了老宅也不再寂寥,夕阳下的老宅安祥如意。

  我回头看父亲在梨树下的身影渐渐渺小,只见梨花灿烂。

  

  我远远地就看父亲坐着轮椅在梨树那儿,强也在,这成了梨树下的一道风景。梨密密麻麻地一树,枝条儿不堪重负深深低垂着,梨紫红紫红,与叶儿相间,衬托着阳光的热烈和温泽,看一眼便觉得欣喜和欢快,抿一下嘴唇都是浓浓的梨香。

  母亲在院里坐着小凳摘野黄花菜,高兴地迎上来,母亲的笑脸就是老家最甜美的浓浓的家的味道。曾经祖母也是这样对我们迎来送往,老宅一直延续着它最甜美最温润的况味。

  姊妹几个围着母亲一起摘菜聊天,真得是幸福无限。

  母亲说:每天都要为你父亲凉拌一个黄花菜,不然他会便秘。你二伯下地总是挖点野黄花送过来,我每天都摘,然后洗净晾晒,放着冬天煮菜汤。

  大妹说:我给二伯送点卤肉去。

  母亲想了想:他们出去了,这会儿可能就你二伯一人,不要让他儿子看到,否则得跟着生气,不划算。

  说起二伯,心就会丝丝的刺痛,二妈过世前,曾嘱咐隔壁的堂弟妹照料着点,可那怕是送去一碗饭二伯吃了,都会传来儿子或儿媳的谩骂,二伯也不敢随心的到谁家窜门,因儿子不允许,不然就会招来祸殃。突然明白自父亲回到老家,二伯只是匆匆的来过一次,且与父亲相对泪眼模糊。

  母亲说:就这些黄花菜也是让孙子送来的。

  那晚,月儿异常的亮丽,院落的树静静地在月色里沉入梦乡。我和母亲坐在院中,我特别享受这宁静的时刻,蚊子嗡嗡地在耳边盘旋,伺机就会咬上一口,叮咬加骚扰,但我就是不愿回屋,母亲拿了点半干的柴草点燃放烟驱除蚊子,这烟让我看见了祖父祖母搓着绳子的身影,清晰到就如此时。和母亲聊了好久,多想常这样和父母在一起。

  

  树上的梨子已经黄里透红,我们姊妹轮番上阵,不管谁回去,都会踩着高凳或是爬上树杈,轻轻地摘取,父亲吃着瞅着指挥着,梨子一个个安祥地躺在篮子里,装进袋子被我们拎走。

  要知道这是父母最高兴的事,只有梨儿下了树,他们才能心安。

  树顶上挂着几个大大的又黄又红的梨,足在三层楼高的树梢,我们谁也爬不了那么高,父亲不让再爬,慎怕坠下。

  也好,留着,父亲每天还可以抬头展望,一点颤动在枝头的希冀。

  父亲在轮椅里的背影渐渐遥远模糊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推荐访问:梨树 老家 门前 老家门前唱大戏第二部 老家门口唱大戏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