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回娘家_出正月回娘家

  一

  据老人讲,以立春为界,不立春,不能算下一年,下一年第一个好的节日,这个六数,好的节数,就在正月十五以后才能产生,所以,民间形成正月十六是个好日子。我们沂蒙山区的老风俗,正月十六是已婚妇女回娘家的日子。

  老祖宗想的确实周到,安排的确实合理。刚过完年,还没有什么可忙的,让出嫁的妇女回娘家团聚,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

  妇女出嫁了,有了自己的家,也要常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看看自己的兄弟姐妹,看看老老少少,看看过去的伙伴,看看朋友,交流交流感情,真是求之不得。

  女儿正月十六回娘家可不比平日里独自回趟娘家,是有讲究有计较。虽说没有什么仪式,但也有些个说法,闺女都要等着娘家的人来轿抬,来车子推,一般都是娘家哥哥或弟弟去叫去接!所以,显得比较隆重,比较郑重。

  正月十六回娘家,这是妇女们最期盼最渴望的事情。这天,就是再忙,事儿再多,女儿也要回趟娘家,一家子在一起团聚团聚,欢乐欢乐。

  虽说之前可以走娘家,但这一天意义却不同。正月十六是我们沂蒙山区妇女最高兴的日子,她们盼着这一天的大团聚大会合。

  看看,长长的大路上,人流如织;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熙熙攘攘。都是往娘家赶路的妇女,都是回娘家的亲人。正月十六这天,乡村路上,可是一种别致的风景。这风景很动人,很迷人,很温馨。

  瞧瞧,窄窄的胡同里,簇拥着一群回到娘家的妇女,那个喊大姑你来了,那个喊二侄女你来了,那个喊大妹你来了,那个喊二姐你来了。那种亲热,那种激动,那种怀恋和期盼,让人难忘。

  望望,宽阔的大街上,更是热闹。一群群,一簇簇,一对对,都是从各地赶来相聚的妇女。出了嫁之后,不生活在一起了,妇女们各人忙各人的,相见的机会少,交流的时候不多,如果没有这个日子,她们也许无法再次实现自己心中的团聚之梦。女人没出嫁的时候那份十分亲热,那份友好,那种特别的关系,也许只有在今天——在正月十六这个特殊的日子才重新找回。年老的,年少的,多年不见,出了嫁几十年的回来看看娘家,认识认识老姊妹,老相好,老朋友,老伙伴,老邻居,寻找那种老感情,老关系,老感觉,真是其乐融融,幸福无比。

  人们都说,女人就像娘家门上泼出的水,有去无回。这对妇女们来说,确实有些苛刻,有些封建,有些残忍,有些不近人情。把出嫁的妇女叫回家,接女儿回门,显示了一种亲情,显示一种亲近,一种友好,一种融洽,一种和谐,一种和睦。这不是简单的回趟娘家,而是是一种关怀,一种安慰,一种特别的爱。更是一种朴实的道德关照,一种正常的人伦实现,一种崇高的人性回归,是一种朴素的人文关怀。

  二

  正月十六是妇女们的节日,也是我们小孩子的节日。我们小孩子很是盼望这一天,因为我们也能够去跟着走亲戚。对我们小孩子来说,走亲戚是最快乐的事情,可以自由地玩乐,可以见世面,可以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过去,大人惩罚孩子,就是走亲戚不让跟。这个惩罚是无比严厉的,小孩子常常因此撕心裂肺地哭喊,纠缠,挣扎。

  童年的记忆中,最快乐的是跟着父亲去接三姑。

  在我们家,四个姑姑出嫁了,正月十六都需要去叫。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父亲去叫三姑和四姑,二叔去叫大姑,而三叔去叫二姑。父亲挺讲究,每次都要求推着木车子,把几个姑姑推回来。当然,我要跟在父亲的屁股上,那种兴奋,那种激动现在想来,都有些颤抖。终于可以走亲戚了,终于可以走出家门了。记得有一年正月十六,我跟着父亲去叫三姑。三姑出嫁到了一个叫石沟的地方,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比较远。

  早早吃了饭,父亲安排好其它的任务,一切都妥当了,我们就出发了。大路上行人不断,来来往往的都是叫亲戚的,十分壮观,十分热闹。路上有老人,也有小孩,但多是男的,很少有女的。我跟在父亲的后面,东张西望,看天,看地,看人,看景,十分新奇。父亲走路挺快,不一会儿我就落下了。父亲只好停下来吃袋烟,等等我。

  终于到了三姑家,我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三姑早就在家准备好了菜和饭。每次出门,母亲常常嘱咐我,尽量不要在人家吃饭,尽量不要麻烦人家。后来我才明白母亲话的意思,不是不行,而是担心人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让人家犯难为。

  正月十六,一年就这一会儿,三姑自然不会不安排我们吃饭。父亲和母亲的想法不一样,既然来了,就要吃,因为这是自家妹妹,不是外人。父亲是大哥,大哥有大哥的样子,有大哥的语言,有大哥的姿态。爷爷奶奶去世后,父亲弟兄三个把姊妹四个分配开来往。我们家分了三姑和四姑。二叔家分了大姑,三叔家分了二姑。据说,在分的时候,一些人为了不吃亏还懂了一番脑筋。因为我们家分的是三姑,所以我们相对走动的就多一些,交往的就多一些。正月十六这天,只要没有特别的事,父亲几乎每年都要去接三姑。

  三姑见了自己的大哥,自然十分亲热。让座,端茶,倒水,递烟,点火,父亲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拿捏。我站在一边,听三姑和父亲交流。三姑讲自家的故事,讲几个表哥的表现。那个时候,娘家的人到婆家的门上,是很荣耀的事情,意思是娘家有人给撑腰。做舅的有权管理不听话的外甥,有权过问一些家庭事务。因为穷,家家吃饭都成问题,三姑家和我们家一样人口多,日子不好过,所以三姑常向父亲诉苦。父亲并不常来三姑家,今天见面,自然有拉不完的呱,说不完的事儿。父亲有一股子威严劲儿,并且好管闲事,对于几个姑姑家的事,父亲常常过问。

  听够了三姑和父亲的交流,我就找表哥玩耍,打闹,到处转,看街上的风景。小孩子都好奇,自然会把整个小村庄转遍。

  吃过了饭,我们准备早回。可是,父亲喝的有些多,微醉,我有些担心。

  正月十六妇女回娘家是一种隆重的礼节,妇女一种受到特别的优待。接女儿回娘家,不能让妇女走路,而是要让女的坐在轿上或者车子上。父亲虽然识字不多,但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特别讲究各种规矩,非常重视礼节。更重要的是,父亲特别疼爱自己的几个妹妹,把四个妹妹视作自己的宝贝。母亲常常讽刺父亲,说父亲对于几个姑姑过于迁就和溺爱。当然,几个妹妹也把我父亲当做真正的大哥看待,她们特别敬重父亲。那种关系,那种亲情,让人们看了,确确实实从心底里羡慕。

  父亲把那把木推车整理好,铺上棉被,出了家门,就让三姑坐在车子上。三姑有些不好意思,就推辞。父亲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就应该上车。父亲是个十分直爽的人,实心实意让三姑坐上车子,可是三姑有些拿捏,怕别人说,就没有坐。那个时候,妇女坐在车子上,让娘家人推着,是非常荣耀的事儿,以此显示显示娘家对自己的重视,显示自己在娘家的地位。

  有些人,每到正月十六,娘家门上没人来叫,显得很孤单,很冷清,很不是滋味儿。娘家来人叫,显示出娘家人丁兴旺,有力量,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好看。

  三姑不坐车,我们一行人就跟在父亲的后面走。三姑领着一个表弟,两个表妹,还有四姑家的几个表弟。

  十几里路,我们走走歇歇,停停走走,一路上,三姑和父亲亲热地交流,那种兄妹情谊,真令人难忘。我们小孩子,打打闹闹,紧跟慢赶,欢呼雀跃,好不热闹,好不快乐。

  等到快要进村了,父亲非要求三姑坐上车不可,三姑勉强坐上了。父亲推着车子,我就在前面用绳子拉着。进了村,三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里一定乐滋滋的。

  正月十六的晚上,是我们小孩子最兴奋的时候。皎洁的月光下,我们和接来的小亲戚一起玩捉迷藏,玩老鹰捉小鸡,听老人讲故事,猜谜语,燃放烟花,赏月,翻棉单,玩打拐,唱民谣,等等。快乐时光如在眼前,缠绵的歌谣——扯大锯,拉大槐,姥姥门口扎戏台犹闻在耳。

  三

  每当正月十六这天,大路上人来人往,到处碰头,都是出门去叫亲戚的。

  然而,也有一些家比较冷清,一些人比较孤寂。有的妇女娘家门上不来人,看到娘家来人的人家,就馋的要命,觉得矮人一等。娘家来人的,感到特别自豪和骄傲,那种气氛,那种滋味真的无法言说。

  记得我家附近有一个大娘,她的娘家门上没有什么男人,每当正月十六这天,她就感到很不自在,很悲伤。每年正月十六,她都会早早地吃了饭,坐在胡同口的石阶上看人来人往的走亲戚,接亲戚的。不管谁家来了人,她都羡慕的不得了,看着人家妇女一个个被娘家接走了,她馋的要命。这一天,她总是在等待,期盼,失望,悲伤中度过。

  大姐二姐出嫁了,父亲也老了。老的父亲很怀念旧情,还想去接姑姑。可是大哥二哥上班不在家,我正月十六要上学,就没有人再去接了。大家都忙,该接的人多,已经没有办法了。父亲和母亲就商量,不再去接了,让她们自己来。

  结果,家家如此,户户如此。

  现在妇女回娘家很容易很随便,自己想怎么去就怎么去,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正月是十六,再也不用娘家人去接了。方便了,自由了,减少了应酬,减少了来往,那种文化却不知不觉地被减去了,消逝了。

  也就仅仅二十年左右的功夫,那些老风俗老规矩说改变就改变了。也就二十多年的功夫,那些文化,那些传统,那些风俗,说没有就没有,说消逝就消逝了。

  一些繁琐封建的民间传统习俗被一些现代的新潮的形式替代,是合情合理的,也是令人理解的,是一种进步的表现。但是一些不该改变的却改变了,省略了,怎么说也是一种遗憾。正月十六接亲戚,已经成为过去的风景,消逝在岁月的长河里。

  如今的正月十六,已经没有了那份郑重,没有了那份温情,没有了那份古典,没有了文化,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疙疙瘩瘩,怪不舒服。

  一切都现代了,可是现代的东西怎么没有味儿啊?

  今天的正月十六,我真想推着车子再去接姑姑,去接姐姐,回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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