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像什么【血染木棉花】

  

  血染木棉花

  ——越战老兵李安贵采访纪实

  自卫还击,保卫边疆,曾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岁月;战地狼烟,血染风彩,那是一首慷慨激昂的主旋律......静观叶落飞舞,梦碎金戈铁马,过去的、远去的、消失的,值得后人永远铭记。——采访手记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如棉似丝,满天飞舞,下过不停。室内,灯光暗淡,烟雾缭绕,春寒料峭,在这样的氛围下,做专题采访,容易勾起人的思绪。

  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瘦高个,就是我今天要采访的对象,年纪五十开外,满头秋霜,坐姿挺直,精神矍铄,身板极其硬朗,一看就是行伍出身。他叫李安贵,原越战老兵,现余庆县供销社退休职工,五级伤残军人,享受政府特殊抚恤津贴,曾任县供销社办公室主任、企业股股长等职务。

  采访他,费了不少周折,几次相约,均被他婉拒。不得也,我搬出自己曾是他上级(我曾在供销社工作,分管过他),同时给他申明,这也是县里安排的《老兵传奇》一书编辑工作的需要,请求配合,务必接受采访,他才勉强同意,可见他本人是一个低调、平淡、内敛、不愿出风头的人,这一点让我非常敬佩。

  为了采访他,我特意从电脑上下载了一首血染的风彩这首歌,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两山轮战期间,感染、教育和激励了一代人的经典战地歌曲,铬下了那一代人深深的记忆。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悠扬、抒情的歌声,逐渐把他拉回到了过去那段尘封的岁月

  一

  1983年7月,李安贵初中毕业,与当年很多青年学子一样,本想继续升入高中,进而考取大学,走学而仕则优的传统老路,这也是父母和全家人对他寄予的厚望。安贵兄妹三人,两个姐姐均已出嫁,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安贵从小听话,为人乖顺,聪明机智,深受父母疼爱。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儿子,老实本分,学习用功,遵守纪律,老师喜欢,将来一定能读高中、考大学,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材。

  但是,一次特别的经历,让安贵改变了继续读书的想法,也击碎了父母曾经寄予他的考高中、读大学的想法。

  那是1983年4月,正在读初三的李安贵,从同学那里借到一本连环画,名字叫《高山下的花环》,这是一部改编自李存葆同名中篇小说的电影小人书,全书围绕着一个普通边防连队,讲述了主人公梁三喜、赵蒙生、靳开来等人物在中越自卫反击战中的英雄事迹,特别是讲述梁三喜在极度贫困的生活中,默默为部队建设、为国家尊严献出了自己的一切,临死前他留下的不是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而是一纸被鲜血浸染的欠帐单的故事情节,尤为生动,感人至深,让人流泪。平凡中见伟大,战火中显真情,小人书中英雄人物所彰显的震撼力量,深深的感染了安贵,让安贵几次泪流满面,彻夜难眠。

  青春涌动,热血沸腾,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此时的安贵,心中莫名涌动出对军人和军营的崇拜,他想:我也要以梁三喜等英雄人物为榜样,参军保卫边疆去。决心下定后,安贵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想法给父母讲了,没有想到,被父亲一顿臭骂:参什么军,格老子好好读书,瞎扯蛋!,安贵傻眼了,没有想到一向和蔼可敬的父亲,如此不讲情面,他望着父亲,满脸通红,腮帮起伏,嘴角抽蓄,良久,气呼呼的摞下一句话:不让我当兵,我就不读书了!

  父亲见儿子倔脾气上来了,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吼叫:你娃儿敢!听说现在云南那边正在和越南人打仗,你知道不?我看你是老壳发热,想当然!,安贵也不示弱,脾气中的犟劲上来了:我知道,又不是一当兵就一定被派到边防去打仗,我只是想当一回军人,圆一下自己的梦,你不要管就是了,凡正这个兵我当定了!

  安贵自小就听父亲的话,性格内向,一直逆来顺受,从没敢向父亲发过火,这回可是钢板碰铁板——硬抵硬,真的是发飚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量和勇气。父亲见儿子倔强,便闷呼呼的座在沙发上,望着面前的儿子,从包里拿出一支清定桥牌香烟点上,不再说话,也许他在想:儿子今天是怎么了,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怎么突然冒出要去当兵的想法,以前可是没有听他说过啊

  安贵父亲,本身就是一名老军人,祖籍山东寿光,1929年2月出生,他一路走来,知道当兵的苦和累,而且战争是要死人的!1945年7月,安贵父亲李万帮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任二十军六十师十七团战士、通讯员、班长、副排长、排长、副连长等职,可谓南征北战,历经炮火洗礼,1957年5月到7月,安贵父亲转业,历任贵州省余庆县百货公司业务科长、股长等职,1958年8月至1961年6月,任贵州省湄潭县商业局储运股股长,同年7月至1985年4月任贵州省余庆县白泥供销社主任、农资公司经理、指导员、县社人保股股长直到退休。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安贵父亲深深的知道,战争是残酷的,他不希望儿子走从军这条道路,希望他好好读书,今后谋一份安稳的工作,娶妻生子,平淡生活,平淡工作就行了。但今天儿子要去当兵的想法和态度,彻底否定了他对儿子的期望,确实让他莫名其妙,百感交集,也许是自己太不了解儿子了。

  想到这里,安贵父亲缓和了一下语气,又慢慢的从包里弹出一支烟,划火柴点上,使劲的吸了一口,再次问自己的儿子:小贵,你想参军的想法,我理解,但是你还年轻,应该去把书读好,考高中,上大学才行啊?,父亲望着儿子,希望改变他心中固有的想法。

  此时的安贵,已经被那本《高山下的花环》小人书所深深影响,加上当时,中越反击战正值两山轮战期间,大会小会、电视上、广播里、报纸中各种英模人物的宣传,更让青春年少的安贵迷上了军营。此时,父亲说什么,也不能劝动他了,他参军的决心已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安贵转头望了父亲一眼,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吞吞地对父亲说:爸爸,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们的心思我也知道,但也请你们尊重我的选择噻,我觉得当兵更能体现我的人生价值,你不是常说,条条道路通罗马喽嘛?,站在一旁的安贵母亲,见两爷子搞得有点僵,便把身前的围腰理了理,解下来放在桌子上,望着安贵:小贵,你就听你爸爸的话嘛,去当哪样子兵哦,你娃娃应该好好读书才是正道噻,再说当兵又苦又累的,哪有读书松活?

  安贵见母亲也这样说,知道今天与父母是说不到一块儿去了,气不打一出来,嚯的一下站起身,火一下子又冒出来了,盯着母亲,大声吼了一句:妈,你不懂,我现在长大了,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好不好?,说罢,便踢开门气呼呼的走了。安贵从来就对母亲百依百顺,从来没有跟母亲发个火,老两口见这架势,你望我,我望你,便都不说话了,各自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二

  1983年9月,县人武部开始征兵,各区公所、县直各单位、各公社通过广泛悬挂横幅、书写标语等形式开始大张旗鼓进行征兵宣传,要求适龄青年履行义务,踊跃报名参军,应征入伍,报效祖国。当年全县共征集兵员85名,服役地分别是云南、四川和广东等地。因为之前,父母一直不同意自己去参军,于是,安贵便瞒着父亲,偷偷的拿了家里面的户口册,跑到梓桐居委会征兵办公室报名。刚到居委会那儿,报名应征的人很多,几个穿着绿军装的人坐在那儿,问这问那,时不时的在纸上写着什么,这让安贵的心情十分激动又紧张。

  轮到自己了,安贵双手递上自己的户口簿和毕来证书,声音颤抖的说:领导,我报过名,一个穿着军装的矮胖子,笑咪咪的说:小伙子,不要慌,坐过来点,我问一下情况,好吗?,安贵机械的坐过去,挨到那个绿胖子,眼睛看着他,不知所措。那个矮胖子军人问他:小伙子,是来报名的吧,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李安贵,今年刚初中毕业,安贵平静的回答,哦,今年多大了?,绿胖子继续问,17岁,安贵大声的说。随后,绿胖子问了安贵家庭情况、住址、生活等情况,便一一作了登记。对他说:好了,给你登记了,回去吧,过后等有关通知!。

  征兵的名是报了,可是父母却蒙在鼓里,安贵心里忐忑不安,回到家里既没有向父母说这件事,也没有告诉其它亲戚朋友,他悄悄的把这件事隐藏在心底。过了十几天,两位派出所的人来到安贵家里,了解核实安贵的出身、成分等有关政审情况,安贵父母才知道了儿子悄悄的去征兵处报了名,心里先是一怔和不悦,又不好发作,后来经派出所的同志开导和说服,知道事已至此,才不得不同意了这件事。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1983年10月,经过前期政审、体检等征兵程序后,县里正式公布了征招入伍的人员名单,并下发了入伍通知书,服役地点是云南,属边防部队建制。安贵接到通知后,心情是既紧张又激动,紧张的是快告别父母独自生活了,也不知今后如何是好;激动的是终于圆了自己心底的军营梦,就要赶赴边疆站岗放哨了。

  自从看了《高山下的花环》这本书以来,说实在的,安贵就有了从军的冲动,并时刻梦想赴军营体验那火一般的战斗生活。这次,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和愿望,他心想,我一定要在军营里努力的工作,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一转眼,就到了离家的日子,县里面统一为85名新战士戴了大红花,发放了崭新的草绿色军服,集体在县武装部集中,接兵领导开始为新兵训话,县领导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新兵代表也作了表态,两旁的少年腰鼓队跳起了秧歌舞,锣声、鼓声、炮火声震耳欲聋,四周人群鼎沸,一片欢送的海洋。

  快上车了,安贵父亲拉着儿子的说,声音哽咽的对他说:小贵,到部队后,要遵守纪律,团结战士,听领导的话,经常给家里写信,站在一旁的母亲,更是泪流满面,她把自己昨夜蒸煮的鸡蛋和一包饼干,塞到儿子手里,沙哑的说:要听话哈,娃娃,你就放心的去吧。安贵也哭了:爸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在部队好好的干,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你们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走了哈!汽笛长鸣,亲人挥手,接兵的客车,缓慢前行,送兵的亲人们,望着远去的汽车,不断的挥手,不断的说再见。。。。。那场景确实令人感动。

  三

  接兵的车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遵义军分区新兵临时营地,住宿一晚后,余庆籍的几十名新兵,与其它县的新兵一起,又在这里进行了集中交接,重新按服役的地点进行了临时分班编组,分别乘坐火车前往不同的方向。安贵与其它三位余庆籍的新兵,被编进14军40师118团新兵连,座上了去昆明的接兵专列,列车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怒吼,顺利抵达昆明火车站,新兵下车后,在部队接兵首长的带领下,转乘两台草绿色的解放牌卡车,来到昆明市军马场牛家湾118团新兵集训临时驻扎营地。

  在新兵连,安贵被编进三排二班,这个连队的新兵,来自祖国不同的地方,大家乡音不一样,说话听不懂,初次相识,相互之间言语很少,不过,集中集训几天后,大家就消除了陌生,彼此之间和乐了不少。由于安贵是家中独子,参军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独立生活过,现在进入新兵连后,生活无规律,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不仅训练强度大,而且时间安排紧,他感到到手脚忙乱,无所适从。特别是每天早晨,因为手脚太慢,洗不上脸是常事,有时正在洗脸,集中的早操口令又开始了。另外,安贵还有一怕,那就是叠被子。一名四川籍的班长常‘骂’他叠的被子是鸡窝一坨,难看又不规范。由于过去缺少锻炼,新兵连集训头几天,安贵累得浑身酸痛、双腿抽筋,晚上连铺都爬不上。不过,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已渐渐适应高强度的集训,身体也强壮了许多。

  新兵连的训练内容很多,白天练队形、擒敌、体能、射击,晚上学习保密条例、内务条例、队列条例、纪律条例等等,十分辛苦,但是,在困难面前,安贵没有退缩,新兵连的生活让他学会了吃苦,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思考,更重要的是锻炼了克服困难、争取胜利的顽强意志。

  很快,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就要结束了,安贵与战友们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为了检阅新兵训练成绩,安贵所在新兵连三排二班还代表全连进行汇报表演,战士们个个昂首挺胸、英姿飒爽,步伐整齐,全连官兵赞不绝口,十分佩服。通过三个月的训练,不但锻炼了安贵的意志,而且提高了自身素质,从那时起,安贵真正的从一名普通老百姓,转变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

  在新兵集训期间,连队每周日都要开展革命传统和思想政治教育,组织士兵们看电影,那时的电影主要是放映一些中越期间边防战事的记录片和宣传片,片中越南人在我边疆任意烧、杀、抢、夺,蚕食我边境,殴打我边民,其猖狂令人发指!是可忍熟不可忍?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安贵与战友们都是咬牙切齿,无比的愤慨,纷纷递上请愿书,强烈要求上战场,但上级和部队首长一直没有明确的答复,只要求大家安心搞好军事训练,一切听从指挥。

  1984年1月,安贵正式下连队,被分进中国人民解放军14军40师118团炮营迫击炮连一排二班,编制数6人,安贵担任主炮手,部队驻扎地从昆明军马场牛家湾转到麻栗坡县天保镇马黑村,这里离边境线已不远了,地形复杂,山高林密,沟壑遍布,杂草丛生,这里有一种植物叫木棉树,开的花硕大而鲜艳,花期长,异常漂亮,1978年9月,越南人频繁武装侵犯我边境时,曾公开叫嚣:长江以南,凡是木棉花开的地方,都是越南的领土,可见其狂妄之心昭然若揭!

  在新集训地马黑,安贵与战友们按照上级的要求,进一步开展实战背景下的集训,每天在密林深处、杂草丛中进行拉练、潜伏、行军,同时练习架炮、瞄准、装弹、发射、调整、再发射、火力支援等科目,甚至开展野外生存训练,通过采取净化水源、寻找蛇虫鸟兽、制作简易食物等形式,锤炼官兵英勇顽强,敢打敢拼的过硬作风,其训练强度远比新兵集训大得多。通过高强度的集训,安贵和战友们熟练的掌握了单兵迫击炮快速装填、简易手势测距、迂回隐蔽、火力支援等战术动作,并在118团炮营组织的比武中,连续两次获得了第一名。

  四

  1979年3月,中国军队从越南后撤后,越南人不吸取教训,再次挑起争端,频繁袭扰我边境,驱逐当地中国民众,陆续控制了老山、者阴山等阵地。到1984年,越南边防部队在我老山地区建立了四个军事据点,在者阴山地区修建1250高地和1052.4等高地防御工事,并以此为基地,向中国麻栗坡等县内发射炮弹两万余发,打死打伤我边境平民300多人,严重威胁着祖国边疆的安全。

  鉴于这种情况,经中央军委同意,云南边防部队奉命开展收复两山地区的行动,代号利箭。1984年3月21日,安贵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14军40师118团炮营接到命令,准备参加收复老山的军事行动。战前,118团全团官兵进行了思想动员,团长刘金山认真分析了当前的敌我斗争形势,讲明了当前中国政府的态度,要求全团官兵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坚决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敢于冲锋,奋勇杀敌,为保卫边疆、保卫和平作贡献。会上,团政委林兵铿锵有力的鼓动说:同志们,我们现在是一名军人!军人的责任就是保卫祖国,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所谓养病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祖国需要我们的时候了,现在请你们摸摸自己的军徽,它代表着荣耀,它代表着使命,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就让我们为祖国而战,为人民而战,为荣耀而战吧!,政委的话刚落,下面全团官兵右拳齐举,高声怒吼:驱逐越寇,保卫边疆、严惩越霸,保卫和平,战士们的怒吼声,如阵阵松涛,一浪高过一浪,在山野回荡,响彻云霄。

  战前,师部规定,如参战人员是家中独子,可以向师部申请,不予参加作战任务。当时安贵所在连队,包括安贵一起,共有3个独子,按规定可以写申请不上战场,但大家同仇敌忾,情绪高涨,没有一个人退缩,纷纷写下血书,要求上战场保家卫国。1984年4月2日,经过前期炮火准备后,安贵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4军第40师开始对两山地区进行长达26天的炮火攻击,期间,万炮齐鸣,地动山摇,硝烟弥漫,越军657、429、468等高地,鬼哭狼嚎,多数修建在我境内的据点、碉堡、暗壕被我军多轮炮火消灭,初步战略目标达到。为进一步消灭残敌,4月27日,经前线指挥部研究并报14军首长同意,决定于次日凌晨3时对两山地区开展正面进攻,彻底收复我神圣领土。当晚,118团团部向安贵所在的迫击炮二营下达具体作战任务,由该营迫击炮1连、2连,配合机枪4连、步兵3连、5连等部队打穿插,负责兄弟部队炮火支援,118团三营尖刀1连、2连、四营尖刀6连、7连、9连等部队负责向72、76、78等高地开展正面进攻。

  4月28日凌晨3点半,嗖、嗖、嗖,刺耳的叫声划破长空,三颗红色信号弹从阵地升起,我炮兵阵地,榴弹炮、火箭炮、加农炮等各种炮火,万弹齐发,震耳欲聋,拖着桔红色的火焰,飞向敌军阵地。在主力炮火的掩护下,我14军40师、41师各主攻部队正面进攻开始了,各参战部队士兵,按照战术部署,快速向敌军阵地前进,哒哒哒突突突隐藏在山腰上的敌人扣动了重机枪、冲锋枪,冲到前面的战士,不断的倒下,部队伤亡很大,我方部队进攻受阻。为了减少牺牲,前线指挥部决定,必须干掉前方敌人火力点,118团营部从前线指挥部下达了暂停进攻的命令。营长李建材要求,由迫击炮1连、2连负责干掉前方敌人火力点,同时请示地面重炮部队支援,其它进攻部队后退,隐蔽潜伏,伺机进攻。安贵所在连队接到命令后,连长刘金明率1连1排、2排两个迫击分队、配合2连4排,转移到一片密林内,并命令安贵所在的一排2班火速侦察敌情,择机布置迫击炮点。指挥班长范祥庭率安贵等人,从隐蔽潜伏的一个水沟边,悄悄趴到一片玉米地里,通过侦察镜和简易手势观察了敌方地形和座标,发现敌人在72号高地有三个明显的暗堡和一个掩体,决定用炮火摧毁它。一排2班、二排1班、3班迫击炮分队,快速通过隐藏的树林,在离敌军阵地约2.5公里处,择机选择了一片灌木地,准备82迫击炮的架设工作。

  月落星稀,夜幕深沉,没有一点亮光,短暂的寂静,让人窒息。安贵与战友们,借助手点筒,悄悄把迫击炮身、炮筒固定架和支撑调好,正准备装弹发射时,突然,一名叫李小兵的副炮手,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惊起了几只夜鸦,扑腾、扑腾夜鸦怪叫着飞向远方。不好,夜鸟惊飞,已暴露己方位置,范班长大吼一声:分散、卧倒,话音刚落,一梭子弹便从山上打来,一排3班的主炮手黄学权被敌人子弹扫中,当场牺牲,二排3班的架炮手崔亮腹部被子弹击中,身受重伤。前方发现敌情,注意隐蔽射击范班长轻声且急促的下达命令,安贵随手端起冲锋枪,侧身一个翻滚,倒在一棵树后,哗啦啦,一下子就拉开了枪拴,一个连发,便向敌人偷袭方向扫去,啊啊敌人的惨叫声从前方传来,清晰可辩,刹那间枪炮声响彻整个山谷,附近尖刀1班、2班的战士们听到枪声后,急速跳进了安贵们所在位置附近的水沟,前来支援,并架起班用机枪向枪声的方向扫射,因为四周雾气很大,他们根本看不到远处,所以只能听声辩位,不断地向敌人射击的方向还击,希望能把越军的火力尽量吸引到他们这里,以便让迫击炮兵分队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开展炮击。

  此时,随队支援的军工和民兵,赶紧用担架把牺牲的战友和受伤的战士,抬到临时指挥部,并对伤员进行包扎处理。炮击地点被发现,必须立即重新找位,范班长果断决定,迫击炮1分队、2分队向72号高地左侧转移,3分队向右侧隐蔽前行,伺机架炮攻敌。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安贵与战友们在杂草丛中匍匐前行,来到一块大岩石下面,其前面有林木遮挡,而且地势开阔,便于架炮伏击,2分队侦察员王强和安贵悄悄的爬上一棵大对,重新对敌人暗堡进行了观察,并用侦察镜重新测量了一下敌人所在位置的座标,然后通过手势向范班长作了敌情暗示。范班长拿过步话员递过的步话机,向三个炮兵分队进行统一部署,要求各班炮火快速准备,统一听从指挥,准备发弹炮击暗堡附近隐藏的敌人,1分队准备完成,2分队准备完成,3分队准备完成,各班准备到位的声音不断从步话机传来,各班炮火点注意,三连急促发,纵座标543.2,横座标125.7,高程546,预备,放,班长范祥庭一声令下,9发炮弹,从三个方位射向敌人暗堡火力点,倾刻间,敌方阵地,灰飞烟灭,土崩瓦解,敌人三个暗堡和一个掩体被彻底消灭。冲啊、冲啊,前方打主攻的7连、9连等部队的战士们,从潜伏地一跃而起,杀声震天,又开始向山头进攻

  五

  天色渐亮,雾气还没有散去,经5个小时的血战,中国陆军14军第40师118团等部队于4月28日凌晨4时占领了越军盘据的662.6高地,并于5时20分将红旗插上了老山主峰。4月28日上午9时,安贵所在的炮兵分队,在协助兄弟部队完成主攻后,按前线指挥部的要求,开始进行后撤,继续开展老山周边地区残敌的清剿。

  上午10时,根据敌情通报,在老山周边地区567.8、539.4等高地附近发现有残敌在抵抗,118团炮营命令,迫击炮二连、三连向539.2高地附近集结,配合三连侦察部队,打穿插迂回,并寻机歼敌于539.2高地地区。接到新的命令后,安贵与所在的迫击炮连一排2班、3班、二排1班的战友们,在战地猫耳洞里简单吃了一点压缩饼干后,向集结地出发。

  经过快速急行军,安贵与战友们很快到达539.2高地,这里山高林密,坡大沟深,浓雾依旧没有消散,视线所及只有200米开外,集结地附近,除了繁茂的芭焦林,便是木棉树,这是一种生长在南疆特有的树种,眼下正值花季,昂首吐蕊,含苞欲放,似乎是在为战士们即将进行的血战而开放。

  539.2高地附近,原本有一个小山村叫马温河,自从78年越南排华反华以来,越军经常在这里烧、杀、抢、夺和骚扰我边境居民,村庄的群众早已搬离并撤到后方,留下的只是一些零散的茅屋和残垣断壁。根据作战指令,安贵所在迫击炮分队,必须配合侦察1班的战友去539.2高地进行敌情侦察。在去往阵地前沿侦察的方向,是一条长约五百米的山沟,沟内干涸无水,荆刺丛生,沟两岸是一片零散的稻田和橡胶林,只有通过这片稻田才能到达前面的村庄。

  侦察1班班长吴勇示意侦察班的9名战士以交替掩护的形式前进,安贵所在迫击炮分队协助殿后,全班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依次向村庄靠近,营部配属的火力1排3班、4班则紧跟在最后,沟边不时遇上腐烂的敌军尸体,地面上炮弹坑一个接一个,尸体散落在山道上,有敌人的,也有我们的,那决不是大家在电影里看到的情景,准确地说,尸体应该称为尸块,半只胳膊一条腿的,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血腥的气味,不时有抬着伤员的军工小队从我们视线里走过,传来伤员痛苦的哭叫声;也有一只钢盔里盛着半个头颅,那头颅上只剩下一只眼睛,暴凸着瞪向天空的

  令人窒息的恶臭弥散在空气中,安贵与侦察班的战士们只好强忍着恶臭,缓缓前行,在距离村庄只有50米的时候,侦察班长示意全班分开,成散兵线接近村庄,战士们紧握着枪,手指搭在板机上,全神贯注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

  此时,随队的步话机员步话机响了,炮营指挥部来电,告知营部通讯员被敌人流弹击中,已牺牲,命令指挥班长范祥庭火速赶到营部指挥所,有重要军务相商,现场指挥临时由副班长张树贵全权指挥,同时临时调配李安贵返营接替营部通讯员工作。指挥班长范祥庭接令后,火速将上级电令向安贵等人作了传达,带领安贵和另外一名战士,往营指挥部临时指挥所赶路。

  在回营途中,敌人流弹乱飞,时不时一个冷炮打来,树断草燃,泥石四溅,一片狼籍,三人时而躬身前行,时而卧倒潜伏,途中曾遭到敌军2次伏击,均未受伤,经过大约二十分钟后,来到营指挥所下面的一个山坳上,营指挥部就在上方的掩体里(猫耳油洞),当大家正准备跑进营指挥部所在猫耳洞时,嗖嗖,一阵刺耳的叫声从天而降,班长,快卧倒,安贵大叫一声,便侧身一滚,随势倒在山崖边一棵木棉树旁,敌人一发60迫击炮弹就在离安贵约10米处爆炸,走在前面的指挥班长范祥廷瞬间被汽浪掀翻,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安贵想爬过去,查看班长的伤情,但右脚怎么也挪不动,几棵被炸断的木棉树枝压在腿上,周身到处都是泥土,安贵甩甩头,抖掉了帽子上的泥土,用手一摸,右大腿根部湿漉漉的,鲜血直流,压在身上的几朵被震碎的木棉花上也溅上血迹,另一位未受伤的战友,使劲的呼唤着班长的名字,但班长周身血肉模糊,已当场牺牲。安贵用冲锋枪托撑地,想用左脚使劲站起来,但头一晕,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山风怒吼,松涛阵阵,硝烟弥漫之中,满山的木棉花,历经炮火洗礼,依然开得那么鲜艳,火红的花朵,点缀在山间崖壁,仿佛战友们的鲜血浸染,随风摇曳,也似乎在为战友们的流血牺牲而哭泣

  六

  过了不知多久,安贵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营指挥所旁边的一个猫耳洞里,这里是战地急救所,在简易的几块木板搭成的床上,安贵右大腿被绑上了厚厚的纱布,床头,两瓶注射液挂在上面,正在静脉吊滴。战地军医告诉安贵,根据伤情初步诊断,一块弹片已钳入大腿深处,可能伤到神经,需要手术,现在只是进行简单的包扎,为防治伤口感染,需要转移到后方进行医治。安贵了听了军医的话,顿时傻眼了,我的班长已牺牲,我要上战场,为他们报仇,安贵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同志,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你的大腿严重受伤,不能再上战场了,必须立即转移,这是营部命令,军医的话语气坚硬,不容置疑。旁边一个头部受伤的战士,望着安贵,说:服从命令吧,等医好伤,再参战不迟。安贵听了,觉得事已至此,也只有听从安排了,他本能地想动一下右腿翻过身,没有想到一阵撕心裂废的痛,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出来,极其难受。

  在72号高地,安贵呆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120团的战士把他从阵地抬到团卫生室,再次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消毒,转到师医院进一步处理,留院观察一晚后,转到云南开远59医院进行医治,军医经过两个小时的紧张手术,终于取出了弹片,弹片直径长2公分,宽1公分,由于弹片在钳入时,力量太大,割断了髋骨和骶里面的多股三叉神经,无法全部缝合,导致安贵左腿肌张力减弱,小腿肌肉萎缩,烙下了终身残疾。在开远养伤3个月,病情稳定后,转到昆明57医院,又继续住了一个月的院进行后续观察,最后转到安顺73医院休养了几个月,病情彻底康复。

  1984年12月,安贵回到118团,被授予个人三等功,所在指挥班荣获集体三等功,在全团组织的作战表彰大会上,安贵与其它一同被受予荣誉的战友,胸戴大红花,站在主席台前沿,团首长、政委等领导分别给每一位受功人员别上军功章,并握手祝贺,安贵与受功获奖的人员致以庄重的军礼,向英雄们学习,向英模们致敬,台下掌声雷动,人群鼎沸,战友们的欢呼声响成一片。

  在部队,安贵的伤情经最终鉴定,确定为五级伤残,已不适宜在部队服役,需转业退伍另行安排。1985年1月,安贵光荣的从中国人民解放军14军40师118团退伍转业,并被安排到余庆县供销合作社联合社工作。回到地方后,安贵牢记部队爱岗敬业、不怕困难和敢打敢拼的优良作风,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做着不平凡的事业。

  在供销社,大家都知道安贵腿部有伤,行走不方便,都想照顾他做轻一点的工作任务,比如在办公室写点小材料、编点企业报表等之类的轻松活路,但是安贵没有因为自身有伤残,就在工作中拈轻怕重、敷衍了事,而是立足于本职工作,关心同志,关爱他人,敢担当,敢负责,积极协助和帮助其它同事做好供销社的有关工作。

  退体前,安贵多次被评省、市、县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而今,安贵虽然退休了,但他人退心不退,时刻关心着新形势下供销工作的发展,经常关注基层社的改革情况,多次过问农业专业合作社的壮大提高,他表示,只要单位有需要,他愿意继续做一些力能所及的事情,积极支持供销工作,并坚信余庆供销工作的发展一定有美好的未来。

  采访末了,我想起路遥的一句话:平凡的人生,就是不平凡!在安贵的世界和生活里,他虽然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壮举,也没有绚丽多姿的人生,但他有一颗平凡的心,一颗执着于事业、执着于生活、执着于梦想的心,这才是最真实、最诚挚,也是最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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